來是酒店的公關部經理王先生。
那位王先生引著他們搭乘員工電梯上樓,然後穿過嘈雜低矮的機房,阮正東相當吃力地慢慢走著,可是他儘量走得很穩,只是沉重地呼吸。佳期心裡難受,卻只能放慢腳步,根本不敢伸手攙扶他。
他們走得很慢,短短的路程,卻走了很久才走到。
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一點,可是當那條熟悉的孔形通道出現在眼前,她仍舊幾乎不能置信。
那通道並不長,圓形的甬道,通向黑絲絨般的夜幕,盡頭只是天,而他含笑,向她伸手。
她將手遞到他手中,一步步往前走。
他們走得極慢,他攥著她的手,大半個身子已經不得不倚靠著她,她就這樣握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一直走到圓形的孔窗前,風吹拂著她滾燙的臉頰,而視野豁然開朗,他們立在金茂之巔,立在瓊樓玉宇之巔,立在這城市之巔。幾乎如同立在這繁華世界之巔。
天與地之間,是陸家咀無數樓宇,不遠處的東方明珠,剛剛亮起燈。
幾乎是突然之間,對岸外灘建築物所有的燈齊齊亮了,華然璀璨,像是一顆寶石,熠熠生輝,流光溢彩。無數金色的燈光燈柱,射燈掃勾出建築的輪廓,彷彿一卷雕鏤精美的金箔畫,華麗得幾乎奢侈,鋪陳出眼前的盛世繁榮。
風吹動他們的衣裳,飄飄拂拂,衣袂若舉,而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彷彿是做夢一般,明明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可是不能相信,喃喃說道:“新聞從沒有預告,說今晚上海會燃放焰火。”
他微笑:“是啊,可後來有關方面突然覺得,如果今晚不燃放焰火,不能體現歡樂祥和的新年氣氛。”
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得如同一個真正的謊言。
她不能置信,無法言語。
天空中隱約傳來沉悶的“嘭”的一聲,一朵碩大無比的金色絢麗花朵突然綻放在夜幕上,越開越大,越綻越亮,幾乎點燃大半個夜空。
美麗得幾乎不可思議。
兩三秒鐘後,又是沉悶的一響,一朵更大的璀璨花朵劃燃夜空,炫目如琉璃碎絲般的弧光割裂整個夜空,隱隱似有無數人在驚呼,浦江兩岸的人流幾乎在剎那間停止湧動,無數人抬起頭來仰望天空。
煙花一朵接一朵地在空中綻開,將夜空點燃如同白晝,紫的、紅的、橙的、藍的、綠的……無數顏色夾雜著無數金色銀色的弧光噴簿,像是最絢目的花園,奼紫嫣紅盛放在黑色夜幕。又像是噴濺的無數道流星雨,在空中劃出最迷離最流灩(?)的弧跡,把黑絲絨般的天幕,割裂成流離的碎片。在這些明豔的光線裡,每一朵煙花盛開,她的臉就被映成最明亮的光彩,而每一朵煙花凋謝,她的臉就朦朧未明。在無數煙花盛放與凋零的間隙,她只是凝望,任憑人間最絢爛的顏色,在自己面前呈現最美麗的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