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人逼入絕境,然後再勸降,倒也是一個好法子。只是,法正或許也想拖延一下時間吧!看著火把下的法正,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彆扭,呂布有種想衝上去賞對方一頓老拳的想法。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覺得好笑,呂布原本冰封的臉上有了一點柔和的線條。
法正看到了這瞬間閃現的柔和,他有些發怔,這番勸降固然也有一點逼迫的味道,不過他也並沒有什麼真意在裡面。但看到這一絲柔和,法正心裡卻升起了一絲希望。他上前兩步,帶了些許真誠再次開口了:“溫侯難道還怕別人說些什麼嗎?爾若歸降,這次是棄暗投明,與往常大不相同,乃為溫侯正名爾!”他此番話說出,身前身後的人都有些躁動,法正明著勸解呂布,你多次叛主,也不在乎再叛一次,況且這次乃是改邪歸正,卻是好名聲。
“嗯?!”法正的話音落地了好一會兒,呂布才用鼻子哼出這個字,本以為呂布會惱羞,然後,他周圍的親兵卻看見一縷微笑在這張冷酷無比的臉上盪漾開來,呂布的眼睛從法正處移開,轉向了遙遠的天際:“叛而復叛嗎?布此生叛的原本就不少。”年輕時為了生計,為了保命做了多少這樣的事,雖說都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終究還是不為世人所接受。呵呵,他們說的對,再叛一次對自己來說,也不會被人多嘲笑幾分,更不會被多嘲笑幾年,可經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開心的歲月:“我又怎能忘記這些而再叛一次。況且……”
從那遙遠的天際中,他彷彿看見那張年輕活躍充滿朝氣而又智慧的臉,那個年輕人是唯一打敗自己的人,可他卻是那麼真誠地對自己說:跟隨一個自己心儀的明主,征戰四方,建立不世功勳,以後在國之宗廟有功臣像留於千載萬代,能讓後代子孫景仰,那就是最好的人生經歷。是呀,我已經有了這樣的經歷,又怎麼會還像以前那樣看重生死和名利!
“只是,子云,你還好嗎?困於江東的你不知還能不能平安回家。布很久沒有聽你吹笛了,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回到大草原。”他嘴裡喃喃地自語著,左手不自覺地摸摸鎧甲內的陶壎,那是他送給自己的。周圍的親兵卻都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拋卻無窮的思念,呂布甩甩手,將方天畫戟慢慢舉起,畫了一個半圈指向法正等人:“投降嘛,也可以,只是……”停頓了一下,看到法正等人眼中露出的包含了希望和鄙夷的複雜目光,呂布微微一笑,接著道:“若你們當中有人能勝過它,吾就再叛一次又何妨。”這匹獨行於天地間的狼依然高傲而自豪,從呂布那藐視的目光中,蜀軍上下都聽懂了他的話:憑你們也配讓我呂布投降。
法正怔怔地看了呂布一會兒,拔馬回身,回身的瞬間,一聲不可聞的嘆惜在他心底滑落,他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滋味,自己應該欣喜聽到呂布這樣的回答吧,他一直就不太相信張飛口中的三姓家奴,一直都不相信一個武藝高強的人是懦夫,呂布應該是一個豪傑才對,今天,他證實了自己的想法,當然會為這樣的人即將死去而嘆惜!雖然嘆惜,面對敵人,他還是不會有半點仁慈。轉身走了幾步後,進攻圍殺的命令就從他嘴裡說出。
望著蜀軍再次圍上來,呂布仰天長嘯,一腔豪情在他胸中澎湃,拍拍坐騎,大呵一聲向包圍過來的蜀軍衝去。在他身後,所有的親兵將士一如既往地跟隨他向前衝,哪怕明知前方是死亡之路。
混戰繼續著,在呂布的怒吼聲中,戰戟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收走一條條生命,大量的鮮血噴撒在呂布的周圍,有敵人的,也有被敵人殺死的自家兄弟的,那些鮮活的生命在逝去的時候,是無所知覺的,他們雖然也有遺憾,雖然也渴望生命,但軍人的使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倒在戰場上,強者才能生存下去,這是戰爭法則。呂布身邊計程車兵都是他的親衛,其中還有從董卓時期就跟隨他的人,他們沒有強悍的武藝,只有頑強的護主之心,既然已經踏進了死路,他們所想的只剩下突擊,再突擊,傷的再重也要繼續戰鬥,馬倒下了就步戰,手傷了用手臂去抱,手臂抬不起來了,用腿去踢,手無法用,腿不能踢,就撲向對方用牙齒咬,他們唯一的信念就是要用自己的身軀為將軍闖出一條生路來。
然而,蜀軍花費了這麼多功夫設下這個陷阱就是為了生擒或者殺死呂布,無數計程車兵前仆後繼地湧上來,任呂布再厲害,任他的親兵再頑強,也只能望著不遠處的谷口嘆氣。在蜀軍強大的攻勢下,呂布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呂布他們不僅沒能突圍出去,反而距離谷口越來越遠,而在他們的歸途上,無數蜀兵的屍體橫膈在上面,死亡的陰影完全籠罩在了他們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