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這才起身,與皇后拉開了幾步,直到看起來關係不疏不密,這才示意鄭金蓮搬了椅子來給她坐下。再開口時,她的臉色已然變得略帶冷漠,“你難道不知嗎?”她指了指乾清宮方向,“樘兒思念成疾,已經病了許多天了。”
鄭金蓮聞言,也不禁斜睨了皇后一眼。方才見到她時,分明看出她難掩心中的喜悅。朱祐樘一病數日,她竟一絲都沒有放在心上嗎?
“太皇太后折煞孫媳婦了,剛剛樂之還叫乳母抱著孩兒去看皇上了。皇上國事繁重,才會疲累染病,如今皇兒降生,相信皇上很快就能康復了。”
皇后的急於辯解,並沒有換來太皇太后的理解,她胸前起伏了一下,似乎暗歎了聲,復又開口道:“皇后啊,有時候哀家真是覺得奇怪,像你這樣的腦子,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大的福,才能換來這一世如此好命?”
皇后聞言一怔,就連鄭金蓮也一時摸不著頭腦。
“哼,”太皇太后此時悶哼了聲,而後語氣低沉到叫人害怕,“皇后,如果哀家是你,會將接生的老老和你身邊的女醫通通處理乾淨。”
皇后頓時像被人劈面掌了兩下嘴,臉上火辣辣的,垂下眼簾,無言以對。
“哀家在這宮中待的歲月,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長,你這點伎倆,能瞞得了他人,卻逃不出哀家的法眼。本來為了朱家後繼有人,哀家不會拆穿你。可如今,樘兒為她病了,你既然已經達到目的,就趁早息事寧人,叫她回宮來吧。”
鄭金蓮聽到這裡,尚且以為太皇太后是在埋怨皇后使計趕走女學士一事。心下還在腹誹當初趕走女學士,清寧宮不也是幫兇嗎?卻聽皇后忽然臉色一沉,吞吞吐吐道:“不,不行……太皇太后,妾身給了她一個女嬰,現在要是接回宮來,豈不是亂套了嗎……”
“糊塗!”
太皇太后的一聲驚呼,剎那間令鄭金蓮背脊竄過一抹冷意。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可她心裡已如漲潮時的海岸,被拍打得一團雜亂。
原來,皇后之所以趕女學士出宮,恐怕並不是因為如何討厭她,而是為了她腹中所懷的皇子!上元節後她到清寧宮所求的那壺妙酒,恐怕也並非為自己所用!
“太皇太后息怒!如今皇子平安,又多了嫡出的身份,太皇太后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至於女學士,她,她會帶著那個女嬰遠走高飛的!”
“那哀家的樘兒怎麼辦?”太皇太后氣得負手背向皇后,望著乾清宮微弱的燈光,半晌似打定了主意,道,“不行,她必須得回來。她不回,樘兒的病不會好。”
“可,可是……”皇后咬著下唇,分明不爽。
太皇太后回過頭,又加了一句:“那個女嬰,不能進宮。”
如果不是皇后生下來的孩子,那麼女嬰並非皇家血脈。鄭金蓮如是想著,忽然為那個孩子的前路擔心起來。
太皇太后接下來的話,也正好印證了她的想法:“你只管去答應樘兒,允女學士回宮。告訴哀家,她們在哪裡?”
太皇太后下手很快。待被召喚的刺客們從清寧宮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鄭金蓮才開口說了一晚上以來的第一句話:“太皇太后,女學士不能死。她死了,皇上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鄭金蓮還記得,那天太皇太后從鳳椅上抬起頭,搖搖頭對她笑道:“哀家不會殺她。哀家讓她心死,心死了,和樘兒之間的牽繫,自然也斷了。”
後宮女人的手段有多毒辣,不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你永遠不能看個完全。這是太皇太后教會鄭金蓮最深刻的一個道理。
而現在,她還必須為太皇太后和皇后,保守這個秘密。
因為狡兔死,走狗烹。唇亡齒寒,是鄭金蓮從小就懂的道理。
事實轉述到太皇太后讓皇后召她回宮時便戛然而止,鄭金蓮最後還不忘總結道:“我說的都是事實。這一切確實是一場計謀,但那個女嬰的死,銀耳的失蹤,也的的確確只是一個意外。”
“那你又為何,要與我來說這些?”難道只是為了來撇清她與此事的關係?李慕兒並不這麼認為。
“不,”鄭金蓮也誠實道,“我還沒有說完。女學士,如果只有這些,我不過就是一位看客而已。太子是誰的孩子,根本與我沒有干係。可是,你回宮後,宮中關於皇后懷孕生產不實一說越來越多,皇后為了不讓皇上聯想到你的身上,就把我給搬了出來。”
她的意思是,真假國母的謠言,不是她為了妃位自己散播出來的,而是皇后?
“你以為那些謠言是傳給別人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