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康寶離去,郭業示意程二牛進院再談,與王伯當一道入了後院。
還是那棵老白楊下,圍坐於青石桌旁,聽著程二牛繪聲繪色地講著五馬坡一仗的情況。
這小子最近口舌功夫見漲,講起今日五馬坡剿殺吐蕃人時,語調抑揚頓挫,神情眉飛色舞,倒也讓人有了幾許身臨其境的感覺。
就連王伯當,聽著聽著早已入了神,特別是聽到自己手下那四撥弟兄與隴西軍聯手殺吐蕃馬賊的場景,眉宇間隱隱有些自豪,有點強將手下無弱兵的意思。
渾然忘記了,早上郭業顧左右而言其他,繞他進溝吊著他胃口的那些話。
他的神情舉止雖然不經意間流露,卻還是被郭業給敏銳地捕捉到。
見狀,郭業心中不無得意道,看小哥拖不死你,不把你耗在圖瓦城三天兩夜,不製造點機會好讓小哥收攏你這幾千馬賊,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原來郭業自從在野狼峰得知王伯當的真正身份之後,就動起了這個心思。
他並非要真正收編王伯當,也不是要將王伯當手下這將近三千人數的馬賊收入隴西軍中。
相反,他希望王伯當及其近三千人數的手下繼續為匪為賊,繼續遊離在隴西軍之外,保持馬賊的名號。
不過此馬賊非彼馬賊。
區別就在於,這些馬賊包括王伯當本人,要在他郭業的掌控之中。
說得再是直白一點,他這是在——養賊自重。
養賊自重,顧名思義便是自己圈養著馬賊,給自己樹立一個敵對勢力,好讓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地盤不太平。名為自家對手敵寇,實為自己暗中幫手。
這種事兒,唐朝後期藩鎮割據的各地節度使這麼幹過,歷朝歷代,掌管一地兵馬的大人物都這麼幹過。
郭業記憶猶新的便是,史上最會做官的第一人——曾國藩,都這麼幹過。
曾國藩歷來剿賊滅寇都有一個習慣,剿一半收一半,將收編的那一半掌控好之後又繼續放養出去,任其為禍地方,接著又出兵剿匪,來來回回,迴圈使用。
曾國藩這麼做目的只有一個,便是讓朝廷知道,賊寇還未剿滅,你們不能卸磨殺驢。而且也是讓朝廷知道,這個地方,不能沒了我曾國藩,否則誰也玩不轉。
郭業,正是打得這個如意算盤。
雖然朝廷對他的封賞聖旨遲遲還未下來,但是他知道這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他的性子屬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他知道三兩年後的圖瓦城、阿里土城一帶,在自己的手中,絕對會變成一塊繁華地帶,會變成一個具備重要戰略意義的地方。
再加上日進斗金的兩國大集市一開市,財源滾滾來。
到時候盯著這個地方的人,各路神仙與妖魔,肯定就多了去,海了深。
現在不趁早做養賊自重的計劃,到時候別人來來摘桃子,搶奪勝利果實的時候,便悔之晚矣了。
時間,他需要時間與王伯當接觸,熟絡,乃至交心。
這也是他一而再,再三而地拖著王伯當滯留在圖瓦城中的真正用意。
養賊自重,說來簡單,做起來卻是極難。
他首要做的,便是攻破王伯當的心防,讓他能對自己產生信任,毫無保留的信任。
時間,
還是時間的問題。
……
……
郭業在想,王伯當在聽,而程二牛則繼續眉飛色舞,天花爛墜地一陣瞎掰活著:
“小哥,你是沒看見當時的情形,你知道咱們這次斬了多少吐蕃人的首級不?”
“嗨,足足一千人,五馬坡那破地方,現如今處處盡是橫七豎八的無頭屍體,那乾巴巴的土地上,盡是吐蕃人身上淌出的血水,染紅一地,暗紫暗紫。”
“聽您的吩咐,咱們砍了這些吐蕃人的腦袋,而後趁勢趕赴邊境處,直接將一千餘顆大好頭顱,統統扔到了桑巴的領地上。”
“哈,哈哈,痛快,真是過癮的很吶!”
……
好一陣兒過去,程二牛總算是講完了所知道,所看到,所能講的一切一切,彷彿意猶未盡般砸吧了兩下嘴,不滯叫喚著過癮。
隨著二牛結束了精彩絕倫的複述,王伯當也從聽得入神的狀態中徐徐走出,臉色稍稍有些駭然地問道:“你是說,五馬坡一千餘吐蕃人,無一存活,而且還被你們梟了首級,統統扔過邊境?”
程二牛不置可否地點頭。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