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地融為一體,正是夏民族“和諧”精神的最佳體現。又援引西方例項,說明古老建築的現代化翻新與裝修如何體現以人為本的精神。最後筆鋒一轉,這座四合院雖然是文物,卻夠不上國家級保護文物,若收歸國有,不但無法創造效益,還要花納稅人的錢去維持。鼓勵民間力量參與文物保護,乃是傳統文化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措施。
文章後面附上了美輪美奐的照片,相當眼熟。
方思慎可以肯定是誰寄來這兩本雜誌了。這種冷不丁被硌應一下的感覺,無從發洩,令人鬱悶。隨手翻閱其他內容,通篇俱是披著各種外衣的軟硬廣告。思緒遊離之際某些直覺反而更加靈敏,重新翻到關於“修復性保護”的論戰,恍然大悟。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這邊添柴,那邊加油——這不正是傳說中的炒作麼?
叔叔那麼通透的一個人,這是無心插柳,還是有意栽花?
雜誌丟到書架最底層,開啟電腦給“汗青文化”的編輯寫郵件。
收件箱裡有一封梁若谷的信。本以為有什麼問題討論,卻一上來就道謝兼道歉。說是最近的作業借鑑了方老師的觀點,請老師海涵,來日當面請教云云。
方思慎看了兩遍,覺得語氣未免過於正式,具體內容卻又不清不楚。回信客氣幾句,請他說說具體是什麼觀點。
編輯的回電來得極快。方思慎心道莫非這些人都不下班的嗎?
先問候,然後恭維,然後開條件,名聲啊稿酬啊前景啊,說得天花亂墜。
方思慎等不及了,禮貌地打斷:“我沒有異議,您按程式辦就行。”
那編輯頓一下,打個哈哈:“方博士真爽快,我有進一步訊息就通知您。”
掛電話前,方思慎順口多說一句:“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版,謝謝。”
“是啊是啊,原本庫存還有兩千冊,被一個熱衷歷史研究的大老闆全要走了。等再版面市,初版差不多正好完售。我們主編認為您的大作非常有再版價值,而且再版作為系列叢書之一,營銷方式會很不一樣,我們的設想是……”那編輯一發不可收,從一個系列的策劃上升到“汗青文化”企業理念的更新,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方思慎一句多嘴,後悔莫及。終於掛掉電話,想起那本隨筆小冊子,初版總共也就印了五千冊。什麼人如此“熱衷歷史研究”,買兩千本回家當廁紙嗎?
心裡隱約有個念頭,只不過拒絕去想。
梁若谷那封莫名其妙的郵件幾天後就有了答案,卻是方思慎自己發現的。
這天在圖書館期刊部翻閱最新的專業雜誌,不期然讀到署名“梁若谷”的文章,特別註明作者乃國立高等人文學院國學系大一學生,指導教師正是方思慎在“墨書楚帛”展覽上遇見過的那一位。
文中討論戰國文字的某個個案,觀點與方思慎不謀而合。因為只是一些初步想法,方思慎在課堂上口頭講述過,並未形諸書面文章。但作為大一本科生論文發表出來,分量自是不同。方思慎寧肯相信只是某種巧合,然而那撲面而來的熟稔氣息,卻叫人無從忽略。聯絡到那封欲言又止的郵件,事情變得一目瞭然。
方思慎開始很憤怒,繼而很無奈。雖然是課堂上公開講過的內容,到底不曾發表。他一個博士,上哪去揭發人家大一新生?徒惹笑話罷了。
平靜下來之後,又不禁疑惑。看這行文理解,簡直像親耳聽過課似的。梁若谷從哪裡弄到如此原汁原味的課堂筆記?
心裡有個人選,卻只覺疲憊沮喪,懶得再去追究。
依他過去的脾氣,這時候定要義正辭嚴直接與梁若谷本人論明是非不可,然而此刻灰了心,對著封皮上“國家一級核心學術期刊”字樣,忽然看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清楚。若找本人理論,不但沒有用處,說不定還會被套走更多想法,給人做了梅開二度的嫁衣裳。
果然有志不在年高。
於是那汗青文化編輯再打電話過來,要求調整篇目的時候,方思慎難得的語氣有些不善。
“對不起啊,方博士,我們主編的意思是,希望能增加幾篇更富於文化韻味的文章。”
方思慎握著手機,硬邦邦的:“請問貴主編所謂‘更富於文化韻味’具體所指為何?”
“這麼說吧,我們的宗旨是希望展示古代歷史更加細膩,更加人性化的一面,關注宏大事件背後隱藏的生活細節,讓讀者瞭解一個更加豐富活潑的過去,比如帝王將相的感情生活……”
方思慎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就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