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鑫垚筆直進了廚房,也不說話,笑嘻嘻挨近,貼在背上,鼻子直往耳朵後邊拱。
方思慎問:“中午喝酒了?”
“嗯,不多,一斤白的,放倒八個。”
據洪大少自己吹噓,再加一倍才略微有感覺。不喝是不可能的,如此有意識地節制,已經相當難得。
方思慎不放心,又問:“開車回來的?”
“沒,叫小趙送我到樓下。”
過了一會兒,洪大少從鼻子裡輕聲哼哼:“我聽話吧?”說著,彷彿討要獎賞般在後頸上又蹭又啃。
方思慎把手機塞進他口袋:“剛接了個電話,幫我送書包裡。去洗手,擺桌子,還有個麵條,很快就吃飯。”
等他端著一大盤面條出來,洪鑫垚已經坐在桌前。手肘撐在桌面上,眼巴巴候著,專等主人賜食。麵條上厚厚一層牛肉臊子,最上邊鋪著五色點綴:用胡蘿蔔、白蘿蔔、黑木耳、冬筍和青瓜切成的細絲,煞是漂亮。
洪鑫垚眼睛一亮,嚥下口水:“哇,酷斃了!比翠微樓大廚還帥!”
方思慎微笑:“這個叫五行五色長壽麵。”
洪鑫垚看了片刻,一筷子叉下去:“不行,我受不了了,下回別擺這麼仔細,捨不得下口,太難受了。”
一口麵條沒吃到嘴,停下問:“你的呢?”
“還在廚房。”方思慎轉身進去,端了個小一號的盤子過來。
“不是五行五色嗎?你那怎麼就三種?”
“臨時想起來的,胡蘿蔔跟冬筍都只找著小半個。”方思慎看他一眼,“我又不過生日,壽星才吃壽麵。你還指望下回呢?下回肯定不做了,太麻煩,弄半天。”
洪鑫垚忽然搶過他的盤子,盡數倒在自己盤子裡,拿起筷子一通攪和,再分出一小半送過去:“喏,吃吧。”自己先啊嗚一大口,一氣吸溜進去一大坨,才含糊不清道,“一個人長壽有什麼意思?你得跟我一塊兒吃。”
方思慎還沒來得及反應,見他伸筷子去夾魚,趕忙攔住:“底下糊了,吃上面的。接電話來著,沒注意。”
“沒事兒,魚皮燒糊了更好吃。”連著焦黑的部分塞進嘴裡,洪大少一個勁兒點頭,“好吃,真挺好吃的。”
自從上星期把心事說開,一貫臉皮厚比城牆的洪大少,好似陡然間膽小羞怯起來,往往神色纏綿粘膩至極點,動作語言卻前所未有的拘束,甚至到了畏縮的地步。就連中間每晚的例行問候,也從絮叨羅嗦的電話,改成了簡潔的簡訊,來來去去無非“吃了嗎”“睡了嗎”“起了嗎”。誰知今天藉著過生日的興頭,再加上幾分酒意,不僅恢復了以往涎皮賴臉德行,且呈現有過之而無不及之態。
方思慎夾起一塊燒糊的魚皮:“我嚐嚐。”
洪鑫垚伸筷子搶過去:“給我吃,我吃!”賤兮兮地笑,“我愛吃……哥,你就讓給我吃了唄!”
方思慎拿他沒法,估計偶爾一點糊鍋巴大概也吃不壞,索性低頭認真吃飯。
洪鑫垚把面吃了,把魚也吃了,捧著碗開始喝湯。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想起一件正事:“哥,你知道了吧?咱爸升官了。”
方思慎點點頭:“知道了。”
“人文學院院長本來就是副司級,變成高教司副司長,算是平級調動。不過,”洪鑫垚託著下巴,盡顯老謀深算,“高等院校屬高教司直轄,就算是平級,也歸人家現管。何況,據可靠訊息,高教司司長年內就要退休,頂上去的人很可能就是咱爸。”
洪大少眯起眼睛陰惻惻一笑:“這下子,咱爸成了黃印瑜那老雜毛頂頭上司,嘿嘿……哥,你揚眉吐氣的日子就要到了!”
父親升官這個事實,方思慎腦子裡還停留在理論認識階段,哪像洪大少爺,眨眼就想那麼遠。
方思慎淡淡搖頭:“談不上揚眉吐氣。現在這樣也挺好。”
洪鑫垚又正經起來:“咱爸身份不同了,估計好多事都不像從前那麼方便。回頭我就跟他說,把他手裡‘真心堂’的股份轉到你名下吧。”
方思慎沒料到他想得這麼周到,但要轉入自己名下,就意味著直接介入某些事,猶豫著沒有回答。
洪鑫垚知道他顧忌什麼:“這點東西,上邊不是已經審了又審,查了又查?本來就啥問題沒有,這麼做不過是省得有人嚼舌根添麻煩罷了。”
見他終於點頭,才輕笑道:“別人仗著當官的老爹,賣石油的賣石油,開銀行的開銀行,炒股的炒股,盤地的盤地,發電的發電,挖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