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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藥片吃下去,又補充一句:“很早以前,我就已經長大了。”

方篤之抬起頭,額上現出幾條皺紋,頓顯老態。

“我知道……爸爸知道,你長大了。”本想摸摸兒子的額頭,最終只把冰袋遞過去,“水和藥就放在這兒,我給你定個鬧鐘,過四個小時再吃一次。”說完,起身往外走。

“爸。”

方篤之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對不起,您包的餃子,我過兩天再吃。”

“沒關係。餃子凍在冰箱裡,什麼時候想吃了就什麼時候吃。”方篤之說著,輕輕帶上房門。

窗外的鞭炮聲越來越遙遠,方思慎確認好鬧鐘,扶了扶額上的冰袋,再也支撐不住,昏沉入睡。

半夜,方思慎從睡夢中驚醒,夢中“滴滴”的警報聲還在耳邊響個不停,好半天才想起是鬧鐘。渾身痠痛,掙扎半天才摸到手機,把鈴聲關掉。又伸手去開床頭燈,來回摸索半天也沒找著開關,倒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

“啪!”燈亮了。一個身影彎下腰,向他伸出雙臂。

方思慎一個激靈,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撐著床板就坐了起來。抓住伸過來的手,叫了一聲:“爸爸!”本該聲色俱厲,因為嗓子燒得冒煙,結果急促而沙啞,反倒像是惶恐中尋求安慰。

方篤之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坐下,道:“連手心都燙成這樣。”

方思慎定定神,放鬆身體,用最嚴肅的語氣說道:“爸,麻煩您把杯子遞給我。”

“啊,好。”方篤之鬆了手。杯子、藥片、體溫計、替換的冰袋,一樣樣遞過來,再接過去。

“爸,幾點了?”隱隱約約傳來零星的鞭炮聲。

“三點多。你接著睡,該吃藥了我叫你。”

方篤之幫兒子關了燈,掖好被子,放輕腳步走出去。方思慎睜開眼睛,躺了一會兒,聽得外邊再沒有動靜,一點一點從床上爬起來,靠著牆壁的支撐,極其緩慢地摸到門邊,撥下門閂落了鎖。

他知道隔壁的人很可能聽得見,但是他不能允許自己大意心軟。畢竟,再不能以年少懵懂作為犯錯誤的藉口。他有義務竭盡全力,保住這一份來之不易的父子情義。

接下來的幾天,方篤之都在家裡照顧生病的兒子。既不出門,也不讓人上門。親朋戚友同仁弟子來電話拜年,說得最多的幾句話就是:“小思回來了。”“小思病了。”“等小思好了,一定帶他一起去。”

方篤之想方設法給兒子增加營養,熬粥煲湯,快煮慢燉,弄得屋子裡整天香噴噴的。方思慎從不挑食,做什麼吃什麼,偶爾還誇一夸父親的手藝。

方大教授心情愉快,閒來跟兒子聊天:“你推薦的那個國一高學生,我暗中關注了一下,確實是個好苗子。”

方思慎愣了愣,才記起是梁若谷。他這時對梁若谷的印象已經大打折扣,卻不願把前因後果說給父親聽。一來只會顯得自己笨拙迂腐,二來在方篤之教授眼裡,只怕更加坐實了此子後起之秀的形象。於是淡淡道:“他在同齡人中確實不同一般,沒有我推薦,也自然會引起關注。”

“那倒是。”方篤之架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派閒適儒雅風範。

“我們這個‘少年國學堂’,因為是第一次,要開風氣之先,做出品牌效應,雖然學員不過是些高中生,來座談的可都是名師鴻儒。傳統藝術部分請動了白老來講,差點磨破我的嘴皮子。”方教授微哂道,“那個梁若谷,兩次課就叫白老記住了他,不簡單。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白貽燕在位時任文化藝術委員會常務會長,是好幾所大學國學及藝術院系的客座教授。退下來後還兼著書畫家聯合會會長的虛銜,教授職務都推辭了。方篤之能說動他為“少年國學堂”講課,除了私人關係,更重要的,此舉恰好投合老先生“國學從娃娃抓起”的主張。

方思慎熟悉父親的說話方式,也接觸過許多圈內人物,卻始終沒學會用同樣皮裡陽秋的方式敷衍。靠在床頭一邊喝水,一邊隨手翻書。間或看一眼父親,表示自己在聽。

“今年拜年別家都無所謂,白老那裡還是要去一趟的。”

方思慎抬頭。

“爸爸知道你不喜歡應酬,但拜望長輩乃是起碼的禮儀。過兩天好利索了,跟我一起去,啊?”

方思慎想想,道:“一定要拜望長輩的話,我寧肯去看叔叔嬸嬸。”

方篤之臉色立刻黑下來:“他做弟弟的不先來拜望兄長,你做侄子的何必去拜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