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二心情會不好。屋子裡黑壓壓的一堆人,全是些不相干的人,也不知是湊什麼熱鬧而來的。老媽嬌滴滴的一個俏人兒,燒成了一醰灰供在方桌上,仍然擺著她那不知人間疾苦的甜笑高高在上地腑視著他們;她走了倒好,一了百了,卻把他們丟在這一團混亂中。
“阿飛,我們還要等多久?”喬扯扯她的衣角,仰起美麗無瑕的臉蛋看著她。她在問還要等多久這些人才會“饒”了他們離開?
雖然年紀還小,但喬長得實狂美麗,真的是美!不是什麼可愛或漂亮那種用來矇混或敷衍的籠統形容。喬是美人胚子─她不知該怎樣形容那種美麗,但她知道,那就是“美”,一種女人的標緻。是的─女人;喬從八、九歲起,就呈露出了一種年齡分辨不出的美感,讓人忘了她的年紀,時而吸引住一些成熟男子的目光……意淫或是戀慕的。
說實在的,她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這樣一個美人胚子的喬會是和她打從同一個孃胎生下來的。仔細瞧了,老二羅徹和小昭都有一副好輪廓,很在長成美男子的潛力。小昭還小,才稍具雛形,尚不太看得出來;但阿徹已經是個翩翩的俊少年,他不過十八歲,還小他兩歲呢!就高出她一個頭,接近一米八的身材,怎樣看都是個性格帥氣的小夥子,即使不去迷惑人,人亦自迷。
想想,老媽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美麗的小女人,就是後來病了,仍然風姿綽約,迷得醫院裡一干實習的小醫師昏頭轉向;也難怪小昭的爸爸當初會不計年齡的差距娶了老媽。而阿徹、喬、小昭三人都遺傳了老媽的魅力與美貌,和他們各自老爸的優秀基因;只有她最不幸,單向遺傳了老頭一切的劣等基因……個頭矮、身材平板、頭腦普通。
好比阿徹是明星高中的學生,腦袋頂尖那就不用多提了;喬也是年年拿第一,深得老師的疼;就是小昭也常被幼兒園的老師誇讚聰明懂事,雖然膽小了一些。而她半工半讀二十歲才唸完夜補校,從小到長大,從來沒有聽說哪個人誇過她一句中聽的。
她多少也有一些不平;但本是半邊的同根生,再想想老頭對老媽的差勁,老媽生她時的品管不良,也算情有可原,她也只好自認倒黴,算了!
“很快,再等一會就可以了。”她壓低聲音,投給喬一個忍耐的笑,卻不禁引長脖子望著屋裡那堆人。
這堆人已經待得夠久了,石頭都可以變爛;但看起來,他們好象沒有離開的意思,打算再繼續在這裡耗下去。一團人吆來喝去,忙裡忙外,直把他們的家當作菜市場。老媽死後,這堆人就沒閒過,在他們家穿穿梭梭,全是一些無事忙。這些左鄰右舍說起來好心,但也算是好事雞婆,幫忙有餘,騷擾也足夠。
“我早說了,不必這些人幫忙,我們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你偏不聽!看看他們,把人家家裡當作什麼!”羅徹一向討厭鄰居這些三姑六婆,現下更是覺得不耐煩。他臭著臉,臉色很難看。
“小聲一點!”她連忙斥了他一聲,一邊堆著笑響應一個太太投來同情關愛的眼神。
“為什麼要我小聲?這些人吵得還不夠嗎?幹嘛還要忍耐……”
“阿徹!”她喝住他,皺起眉,翻個白眼。他以為她喜歡這樣低聲下氣?喜歡這樣吞聲忍氣?她也不想求人啊!但老媽一死,她手足失措,全沒了主意。如果沒有這些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死亡這事太匆促,總不能叫誰先死死看,讓她學著辦那些後事什麼的吧?
而且,如果沒有這些人,大概房東早已迫不及待地將他們的拉雜掃到門外,找人換了鎖;搞不好,已經有人搬了進來,他們早流落街頭也說不定。沒辦法,誰叫他們積欠了六個月的房租,還拖著房東倒貼了一筆“送葬費”,叫那個一天到晚呼天搶地哀號著一家十口要養活、外帶一個小公館要照顧、乾哭起來一排金牙露嘴的胖老頭的豬肝臉怎麼好看得下去!
老二儘管少年意氣,說得可輕鬆,但現實問題可不是憑著自尊、驕傲和意氣用事就能解決的。不認清現實,只憑著一股盛氣,別說日子過不下去,搞不好會死得很慘。
“阿飛……”羅徹握緊拳頭站起來,再忍耐不下去。
“別說話,安靜坐著!”她以“家長”的身分命令他,硬將他拉回椅上,硬拗著他吞下他的自尊。
老頭如果再長命一點,那麼一切也許就會比較好解決;或者二少還在的話,他們的處境大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偏偏老頭什麼事不好做,活著嫌不耐煩,早早就趕著去赴死,連個子兒也沒留給她;老頭那些關係隔了一層又一層、起碼有喜馬拉雅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