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了人守門,不許開車,才回頭看向身邊人。
真個沒有讓人放心時候,本來要把人押上車了,影呼看見個背影,看人上電車了他也跟著上來了,這弟弟真不讓人省心。
先上車這個,比他還要年輕些,進來就坐了徐迦寧的對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褲下面的兩條大長腿悠閒地交疊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襯衫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著椅邊,徐迦寧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隻賞心悅目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秀美,指甲乾乾淨淨瑩潤飽滿,手型加分。
她從前做貴妃時候,就有這習慣,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著人也順氣許多,目光往上,稜角分明的側顏,薄唇微抿,目光悠遠。
他正看著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鏡,推了他一把:“看個電影嘛,當然要開車去了,坐什麼電車?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洋車洋房,一會下車再給婉婉買束花,保準她開心。”
人家不說話,也不理會。
眼鏡男就在旁勸著:“不理我是吧,我可是為你好,你自己看著辦,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給媽氣病了,看哥幾個不打死你!”
人家不說話,還是不理會。
眼鏡男苦口婆心勸了好半晌,最後也沒耐心了:“能不能聽四哥一句勸?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們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個電影嗎?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國外,人家追去了,你回來了,人又跑回來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論是家世還是模樣,人婉婉可沒的挑啊!”
威逼利誘,年輕的男人回眸一瞥:“無福消受。”
被他稱作四哥的眼鏡男很顯然受夠了他:“反正這差事交給我了,你就別想沒用的,你別說你坐電車,你就是坐天車,我也得押送你去,不會給你任何一個逃跑的機會,你以為咱們這的電車跟外國的一個樣?鑽進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電影院去,趕緊走,別折騰了!”
“上海的電車是不怎麼樣……”
聲音略有低沉,真個撩人。
側顏英俊,一轉過來,那眉宇之間雖不見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蠱惑力,直叫人移不開目光,看看,紅玉偷偷看著人家,耳根都紅了。
徐迦寧看向窗外,心中卻想起古語來: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遠離。
偏這山精還說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麼……”
他就坐在自己對面,整個頭等車廂也沒有誰了,徐迦寧下意識回頭,茫然間四目相對,他目光略沉,見她神色陌生,卻是漠然站了起來,當即在前呼後擁下了電車。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兩輛別克轎車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車揚長而去。
電車也快,沒有人搗亂了一路疾行,到了商業總會,大家紛紛下車。
商業總會附近的金佰利電影院,是上海最大的電影院,門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徐迦寧帶了紅玉去買票,才走到前門處,就瞥見車上那兩個男人了。
電影院前,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白色洋裙,懷中抱了一束火紅的玫瑰花,迎著他們跑了過來。
她面板白皙,一頭捲髮,渾身都是洋味,到了他們面前,直接將玫瑰花舉了老高:“瀾廷哥!歡迎回國!這次我比你先回來的,可別說我跟著你了啊,昨天你過生日煙花好漂亮,都沒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來和我看電影我真高興……”
這姑娘一看見他,眼睛裡都放光了,情情愛愛的到底什麼樣個滋味,流水無情,落花有意,人家沒有買花給她,她還買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竅啊鬼迷心竅!
徐迦寧徑自走過他們身邊,暗自嘆息。
進了電影院很順利地買了兩張電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廳里人還不多,時間還早,徐迦寧讓紅玉拿著包,她出來洗手,這時期的衛生條件可比她們那年代好多了,從洗手間洗手出來,才擦了手上了長廊,對面匆匆一人,開啟旁邊緊急通道的門閃身躲了進去。
徐迦寧識人可謂過目不忘,正是那個山精。
她仿若未見,才要走過,之前電影院門前看見的洋妞從轉角樓梯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見了她急道:“這位小姐,可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往這邊來了?他長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見真是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寧前後一想,搖頭:“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