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都城裡頭,除了她們婉約書院裡頭的女弟子,其他那些個沒踏入這門檻的氏族姑娘,都算不得是真真兒的貴女。
如今這“貴中之貴”的頂級氏族小姑娘裡頭,竟然混入了一個不入流的商戶女!這自然影響了她們在學堂上的情緒,即便是勉強坐在同一間私塾裡頭,她們仍然覺得這空氣裡頭,總是瀰漫著一股子十分難聞的“銅臭味兒”。
原先這商戶女一天到晚跟著那百年世家——鏡南懷氏的表姑娘泉瞳玥,小姑娘們倒也不敢明面兒說些什麼,如今那泉瞳玥病臥在床,單單隻餘這谷韻瀾獨自來堂中聽學,她們這些個勳貴淑女們,便越發覺得這屋子裡頭難以忍耐了。
卻說這谷韻瀾,因著家中事務繁雜、十分糾纏,奈何父親還寵妾滅妻,並不將正頭夫人放在心上。谷母成日裡,少不得要與姨娘鬥法。
因著這般背景,谷韻瀾小小年紀便慣會做一副做小伏低之態,對面這些貴女的諸多刁難,多會賠身下氣、佯作怯怯體貼,方才勉強與這些個氏族小姑娘相安無事。可縱使再小心謹慎,也難免有行差踏錯的時候。
此刻寧卓夫子正在臺上講解著十分艱澀難懂的《九國舊傳》,通篇說些禮義教化、撥亂反正的典故,只聽的人十分嗜睡……
這般想著,谷韻瀾的腦袋就開始一點又一點的“釣魚”了,而坐在她左手邊燕太傅的孫女,燕琳秋,最是看不得她這般樣子。學識差就算了,還不肯好好兒聽講,夫子在臺上勤勤懇懇地講授,這不知所謂、粗鄙不堪的商戶女,竟然在蒲團上打瞌睡。簡直是不知尊師重道為何物!
燕琳秋這般氣哼哼地想著,卻見旁邊蒲團上坐著的楊國公府的小姐,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盒磨好的墨汁,弓著身子將它悄悄放到谷韻瀾面前的案几上。
不多時,谷韻瀾因著困頓渾噩,頭往案几上栽去,正要撞上之時,她卻一個激靈,猛然驚醒。谷韻瀾險險地抬手撐住案几,卻是一時不察,手直接按在了墨汁盒上。
迷迷瞪瞪,十分睏覺的谷韻瀾,開先不知手掌按住了何物,卻只覺手上溼噠噠的,遂隨手甩了出去,當她垂頭見手上沾的是黑乎乎的墨汁,這才後悔剛剛為何要將手上按住的盒子甩出去了……她抬頭望去,好巧不巧,那墨盒子直接甩到坐在她前邊兒的嘉和郡主段嫣兒身上。
盒子砸在了段嫣兒的身上,發出“啪”的一聲響,最後掉在了地上。雖然不是多大的力道,可那烏黑的墨汁兒統統都印在素白的長袍上了。
那段嫣兒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一眼,卻見自個兒今日剛穿的新素袍上印了一大塊腌臢汙跡,又看了看身後那谷韻瀾沾了墨汁的手,霎時間,嚇得谷韻瀾趕緊將手背到身後去。
段嫣兒素白的袍子上,沾上了大片的墨汁兒,還有一些正慢慢地往外暈開,白上染黑,看著分外刺目,其他小姑娘紛紛將視線投了過來,學堂裡靜默一片。
寧卓夫子最不喜有人打斷他講授,這樣大的聲音自然引起他的注意,只見他目光凌厲地抬頭在堂上巡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滿手墨汁的谷韻瀾身上,氣哼哼地說了句:“孺子不可教也。”便甩袖走出了學堂。
那段嫣兒則是當即兩眼一翻昏了過去,一時間,這學堂裡便亂了起來。
卻說這嘉和郡主,乃是當朝皇后,段氏的嫡親妹妹,姐妹倆關係格外親密,鏡仟帝特地賜了郡主的封號給她,名曰嘉和。
這嘉和郡主,性子溫婉,與人為善,最是和軟一個人,可她卻有一個特點:十分喜潔,每日不管出門與否,都要洗三道澡,是最見不得腌臢、邋遢的。如今這樣大的一塊墨跡印在她的袍子上,她立時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一般,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谷韻瀾見自己闖下大禍,嚇得動彈不得,可因著先前在打瞌睡,腦子裡頭混沌一片,根本想不出是誰在她背後搞鬼事,登時只覺整個人沁在了一汪寒潭裡頭,渾身冰冷、難以言說…
就在谷韻瀾愣怔期間,那燕琳秋則是悄悄的看了楊國公家的小姐一眼,後者與她視線在空中碰了一瞬之後,雙雙別開了腦袋。
就在一屋子的小姑娘都拿著鄙夷的目光睥睨著谷韻瀾之時,嘉和郡主的丫鬟與教習嬤嬤走了進來。
那嘉和郡主的丫頭,眼神瞟到谷韻瀾之時,就跟刀子刮過一般,十分凌厲。谷韻瀾慘白著臉兒,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將段嫣兒扶了出去,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在婉約書院的日子只怕要到頭了。
就在她憂心忡忡的時候,自也沒有聽到下了學堂後,走在小徑上兩位小姑娘的對話。
“楊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