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啞然。
從前曾不只一次地想過唐楚最好能不把我當成一個孩子,可當他真的不把我當成一個孩子時,卻又開始跟那個人去比較。
我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去死,這樣的結果讓我胸中氣悶,緊著喘,氣息還是倒騰不上來。
唐楚嚇得趕緊來順我的背,我卻一巴掌將其拍開,然後站起身來猛一提氣,直接就從這房頂上飛了下去。
這麼些年,我是在各方面都偷賴耍賴,但再偷懶,聰慧的天姿擺在那裡,該學的還是學了。
所以我會輕功,這是唐楚料想不到的。
見我從房上直蹦下來,他嚇得趕緊就跟在後頭,在我還差一步落地時,人已經被他一把拎了起來。
“不要命了!”他吼我,卻馬上又反應過來些什麼,緊接著便道:“好歹吱會我一聲,嚇死我了!”
我不願看他,隨意地擺手,就準備上外頭走走散個心。
唐楚在後頭棄而不捨地跟著,時不時提醒我不要絆到石頭。
我被跟得煩了,停住腳回頭看他,大聲地吼——
快點長大,娶你回家!3
“這是我家!一草一木我清楚得很!根本不可能被絆到!唐楚你無不無聊!你明知道我還沒笨到那種程度,幹什麼還一句一句地提醒!幹什麼還一步一步地跟著!”
吼他時,我自己的眼裡先飈出了淚。這是我第一次和這樣的態度跟唐楚說話,他不會明白我心裡有多苦,不會明白吼他的同時,最疼的,其實是我自己。
我的話說出,兩人之間覆了一片寧靜。
這種寧靜特別嚇人,不是環境嚇人,而是在氣氛的渲染下,我心裡七上八下的胡亂猜測比較嚇人。
我先是從唐楚會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而想到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見面;
然後從他指著我說落七你真是個不識好歹的丫頭,而想到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見面;
再又從他黑著一張臉揚手打了我一巴掌,而想到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見面;
最後,還從他十分淡定地說落七你在我心裡永遠也比不過慕容雪,而想到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見面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最後的結局都是我跟唐楚一拍兩散,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我覺得有點兒快要窒息的感覺,心裡的忐忑急劇加速,我要拼命地按著胸口才能夠讓自己不至於丟臉地大口喘氣。
完了,完了,這兩個字一直在腦海中上竄下跳,勾勒出來的音符極其不和諧。
我像是在等著午時三刻問斬的犯人一樣,就等著堂上官員扔個牌子下來,再叫一聲:斬!
然後唐楚離開,然後我黯然傷神心灰至死。
可是恍惚間,好像有人正快步的往我近前走來。
快點長大,娶你回家!4
我感覺得到那腳步匆而急切,甚至衣襟呼呼生風。
下一秒,人突然被帶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我貪婪地吸著他身上自然而散的槐花香,就好像是有一件珍寶失而復得,原本的絕望一下子就被燃起星火,希望瞬間就被燎原,蔓延得無限遼闊。
眼中那種叫做淚的液體止不住地流,我從來也沒有這般委屈過,從來也沒有這般氣惱過。
委屈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替代那個女孩子駐進唐楚的心,氣惱的是自己怎偏偏就在感情的問題上懦弱至此?
愛就是愛,大大方方地問他要不要我,這不就結了?
可我就是說不出口,就是在做那件世界上最最愚蠢的是——做不了戀人,就做朋友。
該死的朋友,老天作證,天底下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心愛的那一方只作朋友。
違心的話說到現在,我連自己都騙不下去了。
這一次,唐楚把我摟得出乎意料地緊。
甚至那雙摟住我的手臂還在微微地顫抖著!
我不太能確定那顫抖是因何而生,可是不管他是因為什麼,這一刻的無限曖昧於我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把頭拼命地往他懷裡埋,鑽著鑽著,內心的委屈就自然而然地帶出了一句話來。
我說:
“唐楚,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也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你都沒有見過我,思念卻已經在我心底深埋了十年。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聽見頭頂有吸氣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