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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述理由的機會都不給你,就把你晾起來了。原本對你的羨慕往往會立即轉變成對立、敵視,甚至是蔑視——城裡人有什麼了不起?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當然,這並不表示農民子弟真正發自內心地把農民看得多麼偉大,真正發自內心地瞧不起城裡人。實際上,他們一邊小心地保護著農村人脆弱的尊嚴,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農村人面對城裡人時的那份自卑。當農村籍同學聚在一起擺龍門陣時,大家心裡真正期待的還是跳出農門當上城裡人,那就不僅用不著每天揹負太陽過山,還能三天兩頭地買回半斤八兩豬肉打打牙祭。那日子,嘖嘖,充滿油葷啊!可是,羅一川似乎連住樓房、逛馬路、吃豬肉的夢想和勇氣都沒有,居然把當木匠視為人生理想,這不是笑柄又是什麼?

羅一川沒想到自己的遠大理想如此缺乏市場,甚至沒能贏得起碼的理解和認同。他漲紅了臉,爭辯說:“你們的志向確實比我遠大,比我上檔次哈。但是,請大家想想,難道柳樹鄉初級中學以前畢業那些學生就沒有這樣的理想嗎?我相信他們也有!可是,從這兒走出去的成千上萬的學生中,有幾個科學家,有幾個解放軍,又有幾個工人呢?絕大多數人不都在種田嗎?理想很美,很激動人心。但是,再美的理想,如果最終實現不了,那有個屁的意義!我屋裡窮,一年半載沾不上油葷。有一次,家裡請來木匠給爺爺做棺材,我媽硬是把下蛋的母雞殺了款待人家,我爸裹上葉子煙,不停地遞給木匠抽。棺材做好後,木匠還從我家揹走了二十斤米和三十個雞蛋,抵了工錢。從那以後,我就覺得當木匠很安逸、很神氣、很‘港’,既受人尊重,也有好吃好喝,還能掙錢養家。我祝福你們都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哈,可我這輩子就只想當個木匠。”

羅一川一席話,引起了同學們的深思。是啊,每個人都有理想,可到頭來究竟有多少人能把理想變成現實呢?科學家搞發明創造為整個人類謀幸福,解放軍駐守邊防線把侵略者擋在國門外,多美好、多光榮、多偉大的理想啊,可那都能實現嗎?太難!太難了!人家羅一川知道天上的星星摘不下來,就不白花那個時間,不白仰那個頭,也不在遠隔星星說不清楚有多少光年的地面上白蹦高,乾脆上山採點櫻桃吃,既實在,又實惠。同學們這麼想著,再看羅一川時,眼中的譏諷之色便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全是佩服和贊同。

班主任劉老師也被羅一川的話震撼了。自任教以來,他一直以引導學生樹立遠大理想為己任。但是,那些空洞的理想真有存在價值嗎?都說“有志者事競成”,在這所初中校,幾乎每位學生都揣著走出柳樹鄉的夢,可是,學校培養出來的學生還是以農民為主體。有志者眾,成事者寡!惟一能讓學校和老師聊以*的,不過是“為祖國培養了一批有文化、有知識的社會主義新農民”而已。然而,作為老師,職責和良心都不允許他讓學生放棄理想——理想始終是引導人生之舟不斷前行的航標和明燈,如果當年那些前輩和英烈們沒有胸懷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國的革命理想,併為實現這一理想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中國人民能夠翻身得解放、當家作主人嗎?顯然不能嘛!

“同學們,理想是應該也必須堅守的。遠大的理想能夠催人奮進。沒有理想,別說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可能連撞一次鐘的熱情都會喪失。無論什麼樣的理想,都值得珍視,並需要我們為之付出巨大努力。”劉老師用讚賞和激勵的眼神看著羅一川,繼續對同學們說,“羅一川同學有當木匠的理想,那我們就祝願他成為一個像魯班一樣出色的木匠。”話音剛落,教室裡立即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這次班會以後,羅一川便獲得了木匠的綽號。一些老師說到羅一川時,偶爾也會以“木匠”代稱。羅一川坦然接受了這個綽號,並且心裡頗為受用。儘管此木匠並非彼木匠,但對羅一川而言,也足以產生以假亂真的效果,至少,這個綽號讓他提前進入了木匠的心理適應期或者叫精神享受期。

中考結束,羅一川沒能邁進中專和中師的門坎,甚至連高中錄取通知書也沒盼到。這一來,他就順理成章地具備了實現當木匠這一良好願望的前提條件。但是,羅一川的父母並不甘心兒子一輩子只當個木匠。站在他們的立場看,不管怎麼說,做城裡人的父母始終要比做鄉下木匠的父母光彩得多,有臉面得多,提神益氣得多。哪怕兒子只是在城裡清掃馬路,那也叫環衛工人,敲鐘吃飯,蓋章領錢,治病能報銷,退休有工資,比面朝黃土背朝天地修理地球強上何止十倍百倍?所以,當父親把咬著牙、涎著臉四處借來的學費交給羅一川讓他去復讀,可羅一川竟然死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