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隔絕天地,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似乎都影響不到這裡,雖然森冷,好在安靜。又有程希在,連那些奇形怪狀的變異體也不敢靠過來。想來喪屍們大約也不會游泳,倒是個避世的好地方。
只可惜……他回頭看看張青陽,忽然想,如果劉斌終究回不來,那他會變成什麼樣?
時間在等待時總是過得格外漫長,水底下無法探知黑夜白天,好在行動式電腦還剩餘一點能源,可以當成手錶看看時間。當張青陽第N次低頭看電腦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慘綠的燈光照射下魚缸中依舊毫無動靜。劉斌像是一株水草,只會搖曳。
沈健坐不住,拖著程希把整個實驗室上下都遊蕩了一遍,美其名曰“這裡你熟不當導遊太浪費人才。”程希磨不過他,反正有自己在,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只好跟著沈健瞎逛。兩人把實驗室各個角落都搜刮了一遍,沈健找到一個半舊的收音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就在鼓搗開了。可惜修了半天也只會發出吱吱喳喳的噪音,更遑論找到黃碧雲所說的電臺了。
兩人怕出來得太久,劉斌那邊有什麼變故,拿著這小破收音機就往回走,遠遠就看到張青陽站在浴缸邊,一隻手搭在玻璃邊沿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水裡。而水中一切如常,什麼都沒有。他那樣子,倒像是劉斌不出來,就要望到地老天荒似地。
沈健聳了聳肩,心想,叫你談戀愛,談傻了吧,堂堂一個天師,變得跟個二逼一樣,還有蘇北也是。感情這玩意兒,就是討人厭,又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被蓋,何苦來哉。
一邊腹誹一邊走上前去拍拍張青陽的肩,唉聲嘆氣倒:“老張啊,你也睡一下吧,我來看著行不?別再把身體拖垮了,到時候我們可應付不過來。”
程希左看右看,沒有看到別的人,所以這個“我們”指的是他和沈健?他們倆什麼時候已經變成“我們”了?他怎麼不知道?不過沈健的話他倒是很認可,可惜張青陽直接把它當耳邊輕風忽略過去了,固執得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沈健和程希沒辦法,只好輪流守著。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一夜,魚缸中始終毫無動靜。沈健餓得不行,才發現自己實在失策得很,竟然一點食物和水都沒有帶下來。這裡可不比別的地方,就算實驗室裡有食物和水也不能輕易吃,免得受到殘餘能量的影響。沈健看張青陽還是炯炯有神地盯著魚缸,不吃不睡一副快成仙了的模樣,總覺得這樣下去,劉斌還沒回來,大家就都先餓死了。而且毫無疑問,第一個餓死的人一定是他。
餓得發慌,沈健開始在程希耳邊叨叨:“哎,小希,咱這樣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啊,到時候萬一我們都餓死了就算小劉醒了誰把他從魚缸裡撈出來?全部死翹翹就太慘了。所以為了我們的明天,找點啥吃的成不?要不我上去車裡拿也行,只不過那個那個,我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類,摩西分海這種大招發不出……”
“沈健說得對。”突然出聲附和的卻是大家都認為已經石化的張青陽,強撐了一天一夜,他的眼中也有了細細的血絲,雖然疲憊,氣勢卻依然不減。“程希你陪他上去一趟吧,地縛靈這兒有我就行。”
“那你自己小心。”程希點點頭,覺得張青陽也許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好好想一想,也就沒堅持什麼,帶著沈健走了。目送兩人背影遠去,張青陽慢慢走進魚缸,把手放進水中,沾到一點冰涼的液體。一瞬間,好像有微弱的電流從指尖貫穿全身,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意味。
是這水原本就不詳,還是你在悲傷?端詳著沉睡水中的劉斌,張青陽忘記了把手拿回來,任由洶湧而來的奇異情緒在血液裡翻滾叫囂。他有足夠的定力去忽視這些,卻始終不敢想如果劉斌最後無法挽回該如何。
作為張家最後一個天師,他揹負得太多,有些事情他不能放,那是他的責任;有些事情他不能做,那是他無可奈何。從前心如止水,還感覺不到命運的殘酷。如今才明白,只怕為時已晚。
張青陽皺了皺眉,乾脆把整個手臂都伸進水裡,液體浸溼了西裝也懶得在意,指尖觸到那一縷殘魂,將他撩起來。五官還是同樣的五官,失去了表情就顯得那麼蒼白。
“譁——”張青陽手微微一顫,把對方放回去,又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一把形狀特異的小匕首,這把匕首隻有半個手掌大小,精緻異常,上面雕著繁複的圖案,遠看像是鳳凰,近了又有點區別。
這把匕首他從未示於人前,以前打架都不過是普通的餐刀袖刀而已,只因為這把匕首一出,無法傷人,只能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