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重要,只要有個小生命。
但是她還是硬忍住了,沒有這樣做。
說不嫉妒,但她還是害怕看到了之後,自己會傷心。
她有自知之明,也有點隱隱的慚愧。他和宋慧嫻的孩子,跟自己沒有關係,那孩子從不認識她,就算認識,也不會喜歡她。對老虎來說,她就是一個傷害了自己母親,且害死自己父母,讓自己變成孤兒的人。
她其實沒有那個臉看那孩子。
她想起什麼,忽嘆道:“你也該成家了。”
她有些疲憊,想找個地方靠一靠,楊信拿了枕頭,給她墊在身子下邊。她往榻裡側身歪著,面向外看著楊信,忽說:“你也老大不小了。”
楊信執著她的手,低著頭沒說話。
馮憑望著他眼睛,目光竟有幾分憐憫,柔聲道:“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越上了年紀,越覺得孤單,才曉得身邊有個人的好處。最起碼,白天有人說說話,晚上有個人暖被窩,隨便什麼時候,不覺得孤單。老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法,旁人有旁人的日子,誰都各顧各了,也只有夫妻兩個,能手拉手做個伴。到死的那天,有人牽著手,曉得兩個人終要一起走,地下還能相見,黃泉路上也不太害怕。”
這是肺腑之言了。
楊信默默聽著。
她道:“你知道我最近在想什麼嗎?”
楊通道:“想什麼?”
“我在想,當年他死的時候,心裡大概非常害怕吧。害怕沒有人作伴。一個人上路,去從未去過的地方,黑漆漆孤零零的,想想都覺得很怕。”
楊通道:“那李益呢?”
馮憑道:“他們是不一樣的人,皇上他喜歡活,喜歡熱鬧高興的活,他喜歡身邊有人,他怕死。李益不怕死,他是意志堅定有信仰的人,死了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他並不愛這濁世。相反,他對人世充滿消極的迴避和旁人不易察覺的厭惡,他跟這人世貌合神離,就像他和宋慧嫻的婚姻一樣。只是我捨不得他。”
“這世道是很糟糕,它不講理。”她道,“有的人性愛潔,靠忍耐活著,可有的人就是愛它,也泥水裡也要跳舞。”
楊通道:“那娘娘是哪一種呢?”
她無奈嘆了口氣:“可惜,我大概和李益一樣,其實我更喜歡皇上那樣的。”
楊通道:“那娘娘覺得,臣是哪一種呢?”
她笑了笑,淡淡道:“你哪種都不是,你是第三種,這世道越是汙濁,有的人越是把它當成覓食的天堂。”
楊信也笑,沒把這當真。
她問道:“人,越是有靈,越是痛苦。若是人如蜉蝣一樣,朝生暮死,無知無覺,感受不到生,也體會不到死,會不會更容易一點呢。”
楊通道:“可是那樣,生也等同於未生。”
馮憑道:“我算是知道,為何歷代的帝王們都苦求長生了。可惜這世上並無真正的長生之術。”
她話終於轉回來,道:“所以,還是成個家好,娶一房妻,留個後。哪怕是宦官,也有天倫之思,以後老了,也有個歸處。”
楊信輕聲道:“臣只願此生陪伴娘娘,娘娘身邊,便是臣的歸處。”
她笑了笑:“你別老這樣說,你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愛上我了。我說的是真心話,咱們認得這麼多年了,你也不容易。”
楊通道:“臣說的也是真心話。”
第126章 求救
他道:“我已經這般年紀了, 就算娶個妻,半路夫妻, 湊成一對,又能有多少感情呢。不是沒想過, 只是細一想想, 覺得沒什麼意思。人過了一定歲數, 心腸就變硬了,難得對什麼人生好感, 也難得對什麼人動心, 大多是照著年輕的老路將就活了。”
馮憑頭一次聽他談起這些, 不由深思。
楊信側身坐在榻邊, 認真道:“臣二十幾歲,就認得娘娘了。”
他道:“在臣心中,娘娘不僅是臣的主子, 也是臣的親人。臣背井離鄉, 來到宮中,這麼多年,家鄉的故舊,早已無了音訊,去日的好友相識,也都往來漸稀。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留下的沒有幾個。唯獨娘娘, 從第一天起,便一直是臣心中所愛。臣知道臣的身份和娘娘並不匹配, 不過臣別無所求。能待在娘娘身邊,給娘娘說說話解個悶,此生也未嘗不好。旁人修也修不來這福氣呢。”
馮憑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痴情的人。”
楊信一手握著她手,低頭注視著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