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是拂曉時分了。
左肘部傳來的巨痛令他恨不得即刻死去,——意識還有些模糊,能感覺眼前有糊塗的燈火,聽著有人在邊說:“秦先生醒來了……”秦子檀心頭一鬆,知道自己沒有落在江東左軍手裡,手臂斷了,至少能保一條命。
他去年秋親自籌劃了襲西沙島一戰,與程益群殺西沙島軍民兩千餘人,斷甚得林縛依重的傅青河一臂,此遭若落在林縛的手裡,想保命真是奢望。
聽見匆匆走來的腳步聲,秦子檀費力的睜開眼,看到奢飛虎與程益群走來。
他不擔心這一戰會造成多少傷亡,給擊潰後,兵卒可以往密林裡逃散。林子不深,但長山島兵散開來追進林子裡,所能造成的殺傷力也就相對有限,程益群還可以派戰船沿島接受潰兵——秦子檀就擔心奢飛虎等人,長山島兵在當時情況下,肯定會盯住鎧甲精良、鮮麗的將領追殺。
看到秦子檀費力的要說話,奢飛虎說道:“損失了近一千兵馬,幸虧你及時領人修復了岬堡,使我們退出時,在西南灘還有立足之地,不至於倉促間給趕下海去……”說到這裡,他也是僥倖的一嘆,要是西南灘沒有岬堡給他們穩住陣腳,至少在島上的兵馬十之七八都要損失乾淨,這時候也後悔當初沒有聽秦子檀的建議,才惹來當前一敗。
看到秦子檀的斷臂,奢飛虎也心痛,說道,“天色馬上就要亮了,為防止江東左軍舟師主力來襲,我打算先據守西南灘。西南灘灣口以及淺灘,有利於我舟師佈陣。若江東左軍舟師黃昏前未來,我便揚帆南下,趁夜趕往大橫島。屆時我會率步卒從東半島登岸,將江東左軍主力牽制在大橫島上。你看這麼安排可好?”
秦子檀動了下嘴辰,想說話,卻十分的費力,他就擔心二公子鑽進牛角尖出來還要去打崇州,二公子能以浙東大局為重那是再好不過。二公子再與大公子爭什麼,也要先保住奢家才行。
雖然還不清楚大橫島的狀況,既然江東左軍是趁夜強襲,搶灘時戰船定會損毀不少,這邊戰船沒有什麼損失,即使與江東左軍的舟師主力在海上相遇,也非沒有一點,不過秦子檀想通長久以來的一個疑點,也料定林縛不會將手裡舟師力量都壓上,跟他們在海上會戰。
“派人去暨陽,問蕭濤遠可知崇州童子案,可說之附奢家!”秦子檀嘴唇蠕動著,艱難的說了這句話,就覺得身體的力氣用盡,又昏厥過去。
“蕭濤遠?崇州童子案?”程益群詫異萬分,完全不知道秦子檀醒來為何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甚至對白沙縣劫案的底細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明白秦子檀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秦子檀卻給了奢飛虎足夠的提醒,更何況在黃昏時,秦子檀說的那些話裡的意思就是在懷疑長山島這夥人早在林縛成名之前就與其有勾結。
奢飛虎蹙著眉頭,他這時候才考慮確有這種可能性。
當年杜榮說服塗山島散寇趙老麼暗附,奢飛虎便設計使杜榮請蘇湄往白沙縣,又使趙老麼率部潛往劫之,以此作為趙老麼的投名狀,這是白沙縣劫案的起端。
在杜榮的協助下,人給趙老麼順利劫走,但事後趙老麼及手下都無故失蹤,而蘇湄與給牽涉其中的林縛、傅青河等人又相繼無羨回到江寧,奢飛虎、杜榮、秦子檀等人一直都想不明白哪裡出了差錯。就算林縛與傅青河兩人的身手再強,也不可能潛伏到船上,將趙老麼及幾十名刀口舔血討生活的手下都悄無聲息的殺死救出蘇湄主僕吧?
去年秋後,林縛輕江寧而重崇州,在西沙島動作頻頻。
奢家早在紫琅山佈下廣教寺這一暗棋,至少在廣教寺給林縛拔除之前,奢飛虎他們對崇州的動靜是一清二楚的,遂知道崇州最早歸附林縛的地方勢力不是旁人,是在崇州童子案中失去子侄的胡致庸、胡致誠兄弟,當時就順帶調查了崇州童子案的背景。
就公開的資料,在白沙縣劫案發生前的幾天,崇州縣給一夥海寇突襲,縣學童子給劫走一空,索贖身銀三萬,這夥海寇在西沙島西南灘給寧海鎮水營發覺,但給僥倖逃脫,被劫童子家人隨後全額交付贖身銀,但被劫童子從來杳無蹤跡,疑給海盜撕了票。
奇怪的,在東海上卻無人知道誰做了此案。
以前未給奢家控制的東海寇雖說散雜得很,勢力有好多家,但也都有些規矩:收了贖身銀,斷沒有再撕票的道理——哪家要敢這麼做了,會惹來其他東海寇群起而攻之。
秦子檀當時就懷疑蕭濤遠有鬼。
蕭濤遠其人貪鄙,心狠手辣,他身為朝廷從四品武官,親自率領百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