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部署的全是城破之後怎樣怎樣,至於怎麼去攻城,已經不必說了。半年以來,他們打的都是攻城戰!每一個士兵將軍都熟悉至極,不會有錯。
皇宮中閒雜人等都關了起來,寧晏一個人來到空闊的太和殿中,自以為是宮殿的主人的人都該趁著沒有人的時候來看看,你可曾真的擁有這默默無言的雕樑畫柱、金磚玉階?
寧靜的宮殿和會呼吸的你根本是兩回事,它永遠承載和吞噬著所有進入的人,不管是誰,對於宮殿都是一樣的。晨光自太和殿的窗欞中爬進屋內,細細碎碎地打在寧晏臉上,讓他的五官在陽光下仍是陰晴不定。一個副將衝進來,叫道:“國公!西門破了!”
寧晏慢慢轉頭,皺起了眉頭,淡淡道:“李玄良拍著胸脯對我保證,我才讓他守西門,給他兵士也最多,這也未免太快!”
那副將哭道:“就是李玄良開城投降,才讓叛軍輕易破門!”
寧晏點點頭:“那就難怪了!”
副將見他如此鎮定,心中又升起一點兒希望,他問:“國公爺,現在怎麼辦?”
寧晏道:“你也投降吧。”
副將使勁搖頭道:“我不能像李玄良那麼沒有良心!當初楊予籌兵變殺了我父親,是國公爺給我報的仇,我死也要跟著您!”
他輕聲叫著那個副將的名字:“崔耀平,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通,你說什麼樣的人算英雄?”沒有等著崔耀平回答,寧晏就自己介面道:“我出身富貴,卻總是覺得自己有力氣使不出。皇帝耳朵根軟,什麼人的他都聽一點兒。楊予籌靠自己的女兒巴結,那樣的小人,他竟然也寵信得不得了!我寧家五代人都是國家重臣,說一不二,難道到了我這輩子,要叫一個牽著女人裙帶爬上來的人騎在我頭上嗎?我策劃了很久很久,所以我反了!我自己心中有計較,給我點兒時間,等我坐穩了江山,大苑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離非怨我設暗哨監視群臣,王賢妃說我不能仁慈待民……他們都是站在平地說話,讓他們站在高處試試,一定要採用一些手段才行!那個十七公主,打仗真是一把好手,我承認我比不過她,她每一場戰術我都好好研究過了,我承認我比不過她,可是她就以為她能治國了嗎?打下大半江山,我也不覺得有多困難。讓她來試試吧,國家積弊難除,政治法制民生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我只是想用嚴令鎮住臣民,讓他們怕,哪怕要殺了半個國家的人,剩下的還是很多,我只是想讓人怕!然後我說的話才沒有人敢不聽,這個國家才有活過來的可能!既然那些滿口仁義的人都覺得我不仁,那就讓他們回來試試吧。不仁……呵呵,我看你真的就能仁嗎?”
他疲憊地靠在牆上,喃喃道:“你回來試試吧……”
崔耀平這才知道,寧晏已經灰心。他流出眼淚道:“國公,我信你,我相信你是想讓這個國家好的。我……我說不出什麼道理,我不管你殺了誰,殺了多少人,不管別人怎麼說你,我就是知道,我的殺父之仇,沒有你不能報。我……我……我死活都跟著你!”
寧晏輕輕地哦了一聲,微笑道:“好,那麼你就跟著吧。”他手中佩劍驟然揮下,崔耀平帶著一臉驚駭表情的人頭已經落進他手中,鮮血濺了寧晏滿身。寧晏仔細打量著手中人頭,小聲道:“其實,楊予籌兵變我早就知道,你的父親,是我安排給他殺的!”
“來人!”他大聲道,“叫衛兵回來,天牢裡關的那些皇子不要殺了!一個都別碰,十幾個皇子,總是有好好亂一陣的那天,要是都殺了,倒替他們省了事!尤其是九皇子!安排人護著他。”
軍中內府中的檔案裡,寧晏已經做了好多手腳,隱晦地指示九皇子能活到現在,實際已經暗中投靠了他。如今又讓人看見士兵護著他,這麼敏感的事情,可是很難說得清楚的。寧晏微笑道:“苑寧瀣,你的本事倒有些看頭,可別讓你順順利利掙下聲名,你現在苦著點兒,但是將來你可要爭氣些,給我好好和你那些兄弟爭一爭。我看看,你們姓苑的,怎麼個仁義法?”他詭異地笑著走出正殿,吩咐在皇宮中點起一把火。
元修坐在馬背上,看著城中慌亂的百姓一撥一撥被趕進屋中,不攻而破,這個結果也在他意料之中。這樣的仗打得沒勁,可是營中現在有那麼半死不活的一位,就算怎麼打估計她也不會覺得很爽。
也並不是沒有見血的,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不少人殊死搏鬥,可見寧晏亦有人生死相隨。寧晏已經和他們的快馬在皇宮門外照了面,他並沒有趁亂逃走,也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