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是南承曜的人,此番題字的事是經由他們的口引出的,再怎麼的狀似無心,然而身份和立場已經擺在那裡了,由不得皇上不疑。
而如今的題字事件雖是南承曜精心策劃的一次發難,然而董狄已死,董氏已亡,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皇上是不可能僅僅因為一幅題字就去廢了太子的,我都能明白的道理,南承曜自然不會不清楚。
所以,他才會跪地出言為太子開脫,因為即便無法徹底消除了皇上對他的疑心猜忌,至少在面上,他是沒有落下半分不是的。
而此番佈局,為的,也不是扳倒太子,只要能在皇上的心目中,落下一個對東宮猜忌和不信任的影子,也就夠了。
然而,事情至此,很顯然皇上對南承曜已經開始存疑,那麼他無論是怎樣開口應對,都容易加深皇上對他的猜忌。
所以,他選擇平靜沉默的跪地,既不出言落井下石,也不再開口幫太子辯解什麼,在皇上含義不明的注視下,神色並沒有半分不妥,讓天子自己去判斷定奪。
整個宣政殿內一片死寂,因此,皇上來回踱步的聲音也就顯得越發的清晰,玉階之上的慶妃娘娘想來也是發覺了皇上對南承曜若有若無的猜忌,目光中隱約現出一些惶急,然而,卻苦於無計打破這個僵局。
我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僵持得越久,皇上心中的猜忌只會越重,心內長長一嘆,面上卻是溫良恭順的斂容伏下身去,輕輕開口道——
“父皇,兒臣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南承曜跪地的身影似是一僵,轉眸看我,眼光幽深,他斷然向我開口道:“朝堂之事,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過問的,還不快向父皇請罪!”
雖是語帶斥責,我如何不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就像這次的事情他事先沒有告訴我一樣,我想,如果不是因為皇上下旨要我入宮,他今天必定是不會帶我一起來的,我知道他不想把我捲到政治鬥爭——這場鮮血與陰謀交織的噬人漩渦中來,離得越遠,才越平安。
所以,即便在如今這樣說什麼錯什麼的微妙時刻,他仍是出言想要制止我,那麼,我為他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皇上淡淡看了南承曜一眼,又轉向我,開口道:“無妨,朕就聽她說說,這不光是朝堂之事,也是家事。”
於是我恭順垂眸,溫婉的開口道:“父皇,兒臣並不懂得書法,所以辨不出這題字是不是真的出自太子之手。可是,即便這卷軸上的字真的是太子殿下寫的,兒臣也是絕不相信太子會與逆臣賊子有任何關聯的。”
皇上不動聲色的開口問道:“何以見得?你嫁入三王府沒多久,與太子更是沒有過多的交集,怎麼能把場面話說得這麼肯定呢?”
我看見南承曜眸光一閃,似欲開口,忙搶先一步輕聲應道:“兒臣的確是與太子殿下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是在鄴城的時候,兒臣曾有一段時間被董氏逆賊挾持囚禁在董府之中,所以知道他這個人極愛附庸風雅,四處收集名詩字畫,太子殿下的字既然早已經揚名天下,董氏又斂財過多家底殷厚,那麼,他想方設法求來一幅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上不說話了,面色深沉,於是我繼續溫婉說道:“父皇,太子殿下向來寬厚仁愛,滿朝皆知,斷不會與謀反逆賊有牽連,做忤逆之事的,還請父皇明察。”
皇上看了我良久,淡淡開口道:“你嫁入了皇室以來,為人向來本份低調,與太子又素無來往,今日怎麼會為了他的事據理力爭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越發的恭良溫順,略略帶上了些惶惑無措的語氣開口道:“兒臣既嫁給了三殿下,自然以夫為天,視殿下的父兄為自己的父兄,視殿下的家人為自己的家人。兒臣實在不願意見到,因為一幅小小的題字,而傷了父皇與太子殿下之間的父子感情,也不願意見到,因為一幅小小的題字,讓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兄弟之間,出現隔倪。這才一時忘形,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還請父皇恕罪。”
皇上又不說話了,一徑沉默,面色深沉。
而南承曜跪行幾步,到了我的身側,與我一同面向皇上開口道:“父皇,兒臣妃妾不懂事,擅自妄言有擾聖聽,然而她所說的,也正是兒臣心中所想的,還請父皇明察。”
皇上看了我們良久,終是緩緩一笑:“曜兒,你今天能這樣做,朕很是欣慰。”
“兒臣只是謹守本份,不敢當父皇稱讚。”南承曜依舊沉穩平靜的開口應道。
皇上微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將視線緩緩移向了我,面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