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冬十月,京城有御史賅穆和倫,言稱其在處置江南督撫互訐案中,偏袒噶禮,折中並列出若干證據言證其實,皇帝接折大怒,將穆和倫招至御前,狠狠訓斥了一頓,並將穆和倫貶職降級以用。
皇帝對於督撫互訐案亦下旨親決,奪噶禮職,張伯行復任。
是役,八阿哥黨折損一員大將。
十一月,前福建提督藍理獄上,依律當處死。皇帝念其徵臺灣之功,特寬宥之。下月,茹蕙處收到藍理之妻何夫人送至雍親王府的禮物,禮或簡薄,但能看出來,就何夫人親制。茹蕙嘆其性誠,思及當年自己成親時這位夫人亦來參加過自己的婚禮。
問四爺:“我想回禮贈何氏養生丸,可以嗎?”
四爺略作思慮,輕言道:“藍理性豪,奈何失於粗莽急躁,治政時馭下無方致地方紛亂,故有鎖枷加身之禍,然其心確實為民,故阿瑪詢及藍理之罪是否當死時,我回道:其行可恨,然其心可憫,更兼治臺之功,死罪可免。阿瑪遂免其死。其妻送禮,必是聽說了這事,你回禮只須不越矩,這些貼心的小東西倒比金銀更妥當。”
又道:“其弟藍廷珍、藍鼎元亦人之中傑,皆為長於戰事的將才。”
茹蕙聽得這話,本來的一瓶養身丸之外又加了三瓶特製金瘡藥,言道藍氏三兄弟人皆有份。
何夫人接到丸藥時淚如泉湧,雍親王府茹佳側福晉所藏之藥,其效早已聞名京城,她不曾想到,在無數人落井下石之際,能接到這樣貼心又及時的禮物。
已是滿頭白髮容色蒼老的何夫人踉蹌著奔到丈夫榻前,將幾瓶丸藥奉至丈夫眼前,邊哭邊罵:“你個殺胚,眼見王爺及側福晉如此厚恩,你若敢不報便死,便是忘恩負義。”
藍理緩緩抬眸,看向何夫人手上藥瓶的目光呆滯,因體虛氣短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王爺?側福晉。”
何夫人抹一把淚,坐在丈夫身邊,緩緩將藥的來源說了一遍,又道:“側福晉還道:你夫是收復國土的英雄,我素來尊崇英雄,對於英雄之妻亦自當多加照拂,養身丸可補氣血,養根骨,你與你夫皆可用得。
因聽王爺言道,你夫之弟廷珍、鼎元皆如其兄,遂送上特製金瘡藥,只要是刀槍之傷,都用得,如當年破腹將軍之傷,用此藥相敷,半月即可癒合。
你為英雄之妻,當助夫重振雄心,莫頹然失志,而致我與王爺失望矣。”
何夫人邊哭邊說,至說完時,已溼了幾條巾帕。
“破腹將軍!”
藍理喃喃自語,思及往日崢嶸歲月,黯淡滿蘊死志的目光慢慢生出亮光,抬手捶胸,仰天嚎淘:“我是破腹將軍啊,聖上當年親口御封的破腹將軍,我愧對聖上關愛,致百姓受苦,我藍理有錯啊,有錯啊。”
看著六十多歲的丈夫哭得像個孩子,何夫人亦隨之淚溼衣襟,“你有錯,你當改,你若死了,錯就一直在,後人提起你,必戳你脊樑骨,你要給我活著,活著才能改過,才能報答聖恩,才有機會答謝王爺與側福晉的關愛。”
本是百戰餘生的將軍,其心志之堅常人難及,心結既解,又痛哭一場的藍理抹乾臉上的淚,顫魏魏坐起身,虎狼一般的目光看向老妻:“送飯上來,爺餓了。”
看著丈夫終於有了精神,何夫人既哭既笑:“有,有,來人,快,老爺要用飯食。”
又急急倒出一粒養身丸:“快,此乃萬金難求之物,你先用一丸,”
藍理沒有推拒妻子的好意,順從服下養身丸,又用過下人送上的一盆粥飯:“再來一盆。”
看著下人慾轉身再取,何夫人趕緊開聲制止:“老爺這些日子粥飯不進,若猛然大量進食於腸胃無益,你們只漸著,待幾個時辰後再進兩碗,如此慢慢養,才是長久之道。”
又回頭狠瞪丈夫:“天生的虎狼性,地作的狠毒人,你是想把自己撐死不曾,好急的事等著你?便需你立時舉鼎?老實給依醫囑行事,若不然,看老孃饒過誰。”
看著老妻的悍相,血戰沙場的老將軍蔫了:“我這不是想早點好起來,不吃便不吃,你嚷什麼。”
何夫人再次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見他一幅噤若寒蟬的模樣,又噗一聲失笑出聲:“老殺才,讓你不聽勸,一意孤行,現在嚐到苦頭了,以後可還敢肆意任性否?”
老將軍長嘆搖頭:“我有今天,乃是罪有應得,只是愧對家鄉父老,當年若非福建父老相助,哪裡有我平臺之功,提督泉州時本欲以已之力報父老之恩,不想好心辦壞事,被一幫親近之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