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酸澀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血一般的紅,什麼也看不清。
那幾個婢女在小聲交談:“真不會出人命吧?這樣子丟出去只怕也活不過三天……”
“怕什麼?要死也是死在外面,只要不是在山裡丟命,誰也管不著。”
“想不到這奴才骨頭倒是很硬,叫都沒叫一聲,倒有些不簡單。”
一直在外面守門的婢女突然敲了敲門:“上香快結束啦!趕緊的,把她丟到山下!別叫旁人看見了!”
覃川在朦朧中,只覺那幾個婢女七手八腳,胡亂把她抬著出門。陽光一晃眼,她本能地眯了眯眼睛,似乎又清醒了幾分,手指上那蝕骨焚心的劇痛令她又出了一層冷汗,彷彿全身的肌肉都在因為那可怕的疼痛而抖動。
她幾乎又要暈死過去,這般死去活來的折磨,毫無停息地凌遲著她,終於從喉嚨裡發出如同哭泣般的一聲短促呻吟。
婢女們小心翼翼地抬著她出了門,四處看看,弟子們還在上香,那些做活的雜役們平日也不會靠近玄珠的府邸,趁著沒人,趕緊往外圍西首的落英崖奔去。
當年山主就是在落英崖上羽化成仙,山崖並不高,只是有些陡坡,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摔下去也不會喪命,最多就是順著坡子一直滾到半山腰。至於覃川摔下去之後,能不能遇到好心人救助,那就看她的命了。
不過玄珠今天的運氣顯然極不好,婢女們出門才走了不到一刻,便見迎面走來兩人,正是左紫辰與玄珠,今日上香散得很早,婢女們沒摸準時間,竟然在路口撞個正著。
“玄……玄珠大人!紫辰大人!”婢女們一下子慌了手腳,急匆匆跪下磕頭,一時間什麼藉口都想不出。
玄珠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左紫辰就在身邊,她這時竟有些不敢轉頭看他,只覺自己挽住的那隻胳膊慢慢變得僵硬,然後,他一把甩開了她的手。
玄珠心中猛然一冷,低叫:“紫辰,她不過是個奴才!”
左紫辰沒有說話,彎腰將將覃川嘴上的布條小心除下,見她唇上滿是血漬,不由輕輕用指尖擦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玄珠在身後高聲叫著他,左紫辰恍若不聞,像是真的要永遠離開她似的,一步步往前走。玄珠心底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無上的恐懼。她一直都在恐懼,哪怕抱得再緊,靠得再近,他好像也不會是她的。終究有一天,他會像四年前那樣離開自己,無論她怎樣哭叫,他留給她的也只有一個冷漠背影。
她痛恨那個背影,比痛恨死亡與恥辱還要更加深,更加沉。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竟變成了尖叫:“左紫辰!你不要逼我!你忘了?!是我救了你!是我一直照顧你!一直陪著你的人,是我!”
他終於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低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覃川在半夢半死的境界中不停輾轉,耳邊聽見左紫辰的聲音,她突然睜開眼,眼前彷彿血霧籠罩,他的臉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可是她又覺得自己其實是看清了。這張臉,也曾在晚霞中微笑,也曾寬容地放任她的小小任性,也曾……在雨中流著血,冷冷說:姑娘,我不認得你,請你離開。
覃川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氣力,掙扎著一口咬住他的衣服,酸澀劇痛的雙眼死死盯著他那雙緊閉的眼,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慢而且模糊:“……左紫辰,你連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瞎都忘了……不要讓我……從頭到腳再鄙視你!”
他的身體一下僵住,過了很久,才輕道:“你……你說什麼?”
覃川稍感痛快地鬆口,朝玄珠那裡看了一眼,眉宇間似有快意,可是很快又暈死過去。
左紫辰默然怔了良久,心中好似有驚雷,一個接著一個劈下,那模模糊糊的過去依然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霧,無論他怎樣想突破,也不能看清分毫。
定了半晌,他終於還是邁步朝前走去,玄珠尖叫道:“左紫辰!你回頭!你看著我!你再走一步,我一定會殺了這奴才!”
左紫辰猛然轉身,冷道:“你是瘋子嗎?!”
話音剛落,便聽身後一人語氣淺淡道:“你倆慢慢吵,人還給我。”
左紫辰只覺懷中一輕,覃川早已被另一人輕輕抱走,他初時一愣,本想出手搶奪,忽見那人是傅九雲,他抱著覃川,早已飄然遠去數丈距離。左紫辰便停下動作,頓了片刻,長嘆一聲,也自走了。
玄珠在後面又叫著什麼,依稀還聽見了哭聲,他只覺心中煩悶,卻始終沒有回去。玄珠瘋狂的行徑,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