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寧媛儀。桌上除了放置一些湯水外,還擱了一本攤開的兵書,似乎是寧媛儀之前翻看的。
嬰兒的哭鬧慢慢小了,寧媛儀口中輕緩小調的音量也逐漸降低,及至再不可聞。
須臾,確定襁褓中的孩子真正熟睡的寧媛儀輕輕撫摸孩子肉嘟嘟的臉頰,隨後起身,對一旁伺候的奶孃侍女輕聲道:“好了,把小殿下抱下去吧。”
站在一旁的奶孃侍女剛要應聲,卻不妨聽見外頭拉長了聲音的通報:“王爺到——”
呆在房間裡的人齊齊一怔。但隨即,自鎮遠侯府跟來服侍寧媛儀的姑姑眉梢上便染了喜意,不由衝著寧媛儀喚一聲:“王妃!”
同樣有些喜意,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寧媛儀一時也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只好帶了人去外廳迎接姬輝白。
來到外廳,寧媛儀正好看見姬輝白走進房門,便上前行禮:“臣妾見過王爺。”
身後一眾侍女婆子自然跟隨。
示意周遭的人起身,姬輝白走到寧媛儀身邊,緩緩道:“今夜突然想來王妃這裡走走……希望沒有打擾到王妃休息。”
聽著這生分而客氣的話,寧媛儀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笑道:“王爺客氣了,這是您的家,哪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姬輝白沒有回答,寧媛儀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只沉默的陪伴姬輝白來到了裡屋。
裡屋內,襁褓中的嬰孩還安穩沉睡。
注意到這一點的寧媛儀鬆了一口氣,隨後才輕聲對旁邊的姬輝白道:“王爺,您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不必了。”稍嫌冷淡的回答之後,姬輝白看著周圍的人,“你們都下去吧。”
侍女婆子俱都應是。行禮之後,奶孃正待抱起床上的孩子,卻聽姬輝白道:“孩子就放在那裡。”
愣了一愣,奶孃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再次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很快,房內除了那熟睡的孩子外,便只餘姬輝白和寧媛儀了。
氣氛一時沉寂,片刻,寧媛儀起身笑道:“王爺,我給您倒一杯茶。”
“不妨事。”姬輝白開口,視線在寧媛儀不施脂粉的臉上停留一會,他道,“就這樣吧。”
微一猶豫,寧媛儀依言坐下。
又是一陣沉寂。這次,姬輝白打破了沉默:“王妃方才在看兵書?”
“兵書?”寧媛儀微訝,但看見姬輝白視線的方向後,她隨即釋然,“是那本書……那本書是長皇子送來的給孩子的禮物,所以我便隨手翻了翻。”
“是皇兄送來的?”姬輝白挑了眉梢,“只送一本兵書?”
“是,只有一本兵書。”這次,寧媛儀回答的肯定,“但長皇子在兵書上親手提了幾句話。”
“什麼話?”姬輝白的視線自兵書上離開,口氣也十分隨意。
“一句是《周易》之中的天行健地勢坤;還有一些則是《詩經》中的‘衛風·淇奧’篇。”寧媛儀一一回答。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姬輝白念著。片刻後,他低聲說著,眼中已然有了些微的笑意,“倒是一首好詩。”
聽見姬輝白的話,寧媛儀有心介面,但眼看著對方那不甚明顯卻也不容錯認的溫和笑意後,不知怎麼的,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姬輝白其實也並沒有多少同寧媛儀交談的心思。淡淡的同對方繼續聊了幾句客套話,姬輝白便道:“夜深了,王妃早些休息吧。”
姬輝白的言下之意卻是要離開了,這也是他平日裡慣常的舉動——每隔一段時間來德馨院一次,稍坐片刻便即離去。
往日裡,寧媛儀因為種種緣故還有自身的個性,總是默默的送姬輝白離去。但再溫和的兔子也有咬人的時候,又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故此,這一次,寧媛儀低聲地、卻又透著隱隱堅定的開口:
“王爺,夜已經深了,不若就在這裡歇息吧?”
姬輝白的眉峰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本王還有些事,留在這裡難免打擾王妃。”
“妾身今日想陪王爺把事情做完。”寧媛儀輕聲道。
“本王在做事的時候並不習慣身旁有人……王妃體虛,還是早些休息的好。”姬輝白道。
寧媛儀的臉微微白了,但她還是繼續道:“就算是妾身求您——王爺,這一夜留下來可好?”
姬輝白又皺了眉。這次,一道小小的凹痕突兀的出現在那幾無瑕疵的眉心之間:“王妃可是優什麼話想說?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