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主笑道:“只是覺得,國師真人比傳說中更灑脫,只可惜,當年未曾有機會與您深交。”
季平安捏了一粒花生米,丟在嘴裡,笑眯眯道:
“不必遺憾,當年的你還不配。”
若是俞漁等人在這裡,就會發現,此刻的季平安與往日大為不同。
若說以往是溫和淡然,處事不驚。
那眼下,當他徹底脫掉偽裝,以“國師”的身份,與同等級強者面對面,謙遜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灑脫與辛辣的諷刺。
佛主微笑頷首:“的確如此。”
見他模樣,季平安反而嘖嘖稱奇:
“你這人的確如傳言中那般不會生氣?”
佛主笑問道:
“國師雖語氣不佳,但所說句句屬實,貧僧為何要怒?”
季平安深深看了他一陣,笑了:
“那卻不知,關於你的那些故事,是幾分真,幾分假了。”
說著,他不等對方回應,自顧自說道:
“聽說你幼年時,生的極為好看,與如今可是迥然不同,出身在佛門底下一座寺廟中,因生的漂亮,有一雙桃花眼,整日被一群同齡小和尚欺辱,卻也從不怒。
當然,佛門戒律森嚴,倒也不至被如何打,但平素的一些小麻煩倒也不斷。
某次臨時考察功課,卻沒人通知你,便是連經文冊子,也給人暗中丟了。
但你卻還是透過了考驗,面對住持的查問,經書倒背如流,如此被住持看中,收為弟子……”
季平安繼續道:
“可之後,卻傳出許多緋聞,說是那住持方丈是看中了你的容貌,才將你收下,每每夜晚傳授功法,抵足而眠。
當然,這是嫉妒汙衊居多,但卻也並非空穴來風,你師父是個死守戒律的,可自從收下了你,便佛法停滯,整日神魂顛倒。
他曾教授你,人之慾望如擇人而噬的猛獸,世間紅粉亦如骷髏。
你卻反問他,未曾嘗過,又如何敢論斷是猛獸洪水?
未曾睡過,安之心中並無念想?
嚇得你那第一任師父唸了兩個時辰的靜心咒,當晚那顆沉寂安穩了數十年的心卻悸動,難以入眠……”
“而不久後,其更是莫名坐化。
只留下一封書信,推舉你入更高層寺院修行,而後如同復刻一般,你再次被第二任方丈收下,仍舊緋聞不斷,一年後,其突兀投井……
你迎來第三任,第四任……
每一個師父,都在收下你後幾年裡死去。
你卻一路地位不斷抬高,佛門內對你的罵聲不斷,最惡毒的,無非是給你起了個綽號,叫‘睡夢羅漢’。
意思是你是靠一路‘睡’上去的。只是你卻也從不惱怒,只是笑對。
直到你成為菩薩,那些聲音才小了下去。
等到了佛主的位置,不用你開口,這些‘黑歷史’,便給底下的僧人們悉數抹除,連史書中都不許留下半個字。”
季平安慢條斯理,講完了這個故事。
而佛主從始至終,都默不作聲。
這時候,小二開始上菜,二人停了下來。
等酒肉擺滿了桌案,小二說了聲“客官慢用”,便用好奇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小跑著離開了。
佛主這才嘆道:“國師何必刻意激怒貧僧?”
季平安笑吟吟地喝了一口酒:“我有嗎?”
佛主眼眉低垂:
“國師自入城後,便一反常態,一次次用言語挑動貧僧,這些我自然也看的見。淨光他們佛心有缺,能被國師摧毀佛心,也是他們的造化,但這些手段,於貧僧並無用處。”
季平安聞言,深深看了他一陣,眼神中,忽然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確定?”
佛主斂目,語氣平淡:“自然。”
季平安又看了他一陣。
忽然笑了,整個人收攏了方才鋒芒畢露,尖銳的姿態,重新恢復了淡然模樣。
他放下酒杯,搖頭懨懨道:
“沒意思,佛門的人,開不起玩笑。上代佛主是這般,你也是這般。”
這一刻,他主動將上面這段話題揭了開去。
因為他透過這番試探,已經隱約把握到了一點關鍵。
佛主也露出笑容,二人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季平安專挑肉菜,佛主只取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