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詭計將高雅賢嚇跑了。他的陰謀得逞。但此刻再王二毛的臉上,卻看不到半分往日的平和笑容。
第六章 功賊 (六 下 )及尾聲
逃了沒多遠,高雅賢就幡然醒悟自己上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大當。撥轉坐騎,再度衝著剛才的戰場撲將過來。只可惜為時已晚,程名振等人就像春天的雨水般,轉瞬之間就在洺州大地上銷聲匿跡。任高雅賢帶人翻遍了戰場周圍二十里,也是連個人影子都找不見。
糧食被燒了,人也丟了。帶著一肚子懊惱,高雅賢垂頭喪氣地回營繳令。劉黑闥忙著調遣兵馬防範唐軍渡河,聽完彙報後倒也沒怎麼難為他。但很快,高雅賢自己就發現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錯。
自從程名振在洺水附近現身後,連續十幾天,各地都有被洺州營襲擊的訊息傳來。這些熟知襄國郡地形的“流寇”結成小隊,或者趁當地守軍不備,混入縣城,殺死官吏。或者埋伏在大路兩邊,打劫劉黑闥手下好不容易從百姓嘴裡扣除來的那點糧草輜重。劉黑闥幾次派兵去征剿,都一無所獲。人派多了,程名振不肯交手,仗著其軍中戰馬數量多的優勢,撒腿便走。人派得少了,則根本不夠給洺州營塞牙縫。往往是征剿方和被征剿方顛倒了過來,到最後只給劉黑闥剩下一地屍體。
而劉黑闥還不能抽調太多的力量去解決這根背後芒刺。在漳水河對面的秦王李世民彷彿跟程名振二人之間早有默契般,不斷向劉家軍施加壓力。唐軍中裝備了大量的床弩,隔著河,就能射得對岸站不住人。而唐軍的輜重營更為厲害,居然不顧漳水河春汛在即,隨時都可能氾濫的危險,於河東岸搭起了十幾座浮橋。在床弩和腳張強弓的掩護下,每天,那些浮橋都會向西岸延伸數尺。一旦其橋頭搭上西岸的河灘,除了決一死戰外,劉黑闥已經無第二條路可選。
等待的日子最為難捱。有時候,劉黑闥甚至想下一道命令,後退數里,早點把李世民給放過來。他手中的軍糧已經見底兒,即便春汛到來之前唐軍依舊不能過河,到了夏天,將士們也會因為缺糧而潰散。而程名振這個狗賊,還在不斷地騷擾著他的後方,將最後一點刮地三尺弄來的糧食給劫走。每當運糧隊被劫的訊息傳來一次,劉黑闥就明白懸在自己頭上的刀又落下一寸。既然,早晚會有一天那把刀將砍掉他的腦袋,他寧願那一天來得早一些。
程名振給劉家軍帶來的麻煩還不止於此。儘管劉黑闥下令封鎖了訊息,隨著軍糧一次次被劫,其麾下的弟兄們還是聽到了有關程名振要替老孃妻子報仇,將欠下血債者全部殺光的流言。本來,劉家軍造反,是為了替竇建德,替所有被大唐歧視、壓榨的河北豪傑討還一個公道,現在這樣一來,卻成了劉黑闥與程名振兩個間的私人恩怨。在前途渺茫的情況下,大夥士氣原本就非常低落,突然發現一直支撐著大夥的所謂國恨不過是某些人的家仇,心中的沮喪可想而知。
沒有人甘願為與自己無關的私怨付出生命。哪怕劉黑闥在軍中的威望再高,也不能迫使大家如此付出。程名振出澤還不到一個月,漳水河東岸的浮橋也與西岸還有著不短的距離,劉家軍已經人心惶惶。每天夜裡,都有人冒著被抓回來當眾吊死的危險,從軍營裡逃走。不少將領都半公開地抱怨,說董康買當初不該殺紅了眼,連女人都不放過,以至於惹下程名振這個九頭蛟。試問在這襄國郡的大地上,誰對一草一木能比九頭蛟更熟悉?所有屯田點幾乎都是他親手建立的,裡邊的百姓對他比對自己家人還要親。所有山川道路,他幾乎都親自勘察過,並且對其瞭如指掌。在地利與人和都無法掌握的情況下,想要抓住程名振,簡直比登天還難。
“那能怪我麼?”董康買一次次被人埋怨,終於到達了忍耐的極限,跑到劉黑闥面前,請求對方為自己主持公道。“那女人就像個瘋子般,連砍了我二十多個手下。我當時不下令亂箭射死她,難道還把脖子伸過去讓她接著砍?”
“他們也是心裡頭不痛快,隨便抱怨幾句罷了!你別理他們,話又說不死人!”劉黑闥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疲憊。應大夥的要求,他已經正了名號,自立為漢東王。但這個輝煌的頭銜並沒能讓弟兄們士氣提高多少。相反,軍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為,當初他煽動大夥造反,根本就不是為了替竇王爺討還公道,而是切切實實地為了謀取自家江山。
劉黑闥無法堵住別人的嘴,也懶得替自己再辯解。歷史總是由勝利者塗抹的,如果他戰敗了,恐怕將要揹負更多的罪名。如果他僥倖打敗了李世民,迫使大唐承認河北的割據現實,並且以帝王之禮厚葬竇建德,那些謠言自然會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