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阿孃,這些蛇全都聽你的?”
貝珠笑的像個孩子,扔了樹葉走過來,挨個檢查她的蛇:“自然,阿孃可是蛇王,玉帶林一半的蛇都聽我的。”
“怎麼做到的?”
貝珠語氣雖輕快,但眼中卻流露出懷念:“從小就長在蛇堆裡,後來我們……我抓住蛇王。所以我就是新的蛇王,它們都聽我的。”
拾京卻突然笑了:“可阿孃要剝了它們的皮和肉賣錢,它們還會聽你的?”
“講道理嘛。”貝珠輕飄飄說道,“這是上天的規定,萬物都是這麼個活法。畜生們對待天道法則,可比我們人要敬仰得多。它們知道自己的命被天安排到了我的手裡,由我說的算。既然是命數安排,死時還有什麼怨言?都乖順得很。”
拾京卻說:“假的。你若當著父母的面把孩子剝皮取膽,再聽天命的蛇也會掙扎憤恨。”
貝珠一愣,好半晌說道:“阿京,我給你準備的有四色衣。”
拾京:“謝謝阿孃。”
“可我覺得,你不會穿上它的。”貝珠問道,“阿京,你告訴我,留下還是離開?”
拾京迅速收好驚訝的表情,搖頭。
“拾京,你可以跟阿孃講實話。”
貝珠指著竹筐裡的蛇:“你說得對。那些蛇,情感不如人細膩,沒有那麼多的愛與恨。但親眼見孩子被我剝皮取膽,也會亮出毒牙,至死都留著一口怨氣……當著孩子的面殺死它的父親母親,孩子也會心生怨恨,時刻準備著要將毒牙刺向我,為它的父親母親報仇。”
“阿孃,別說了……”
貝珠嘆了口氣:“阿孃覺得你會離開。”
拾京不再說話,他怕自己只要一出聲,就會被貝珠看出來。
“……其實,離開也好。”貝珠說道,“我一直信奉的是天道。萬物都有自己的情感歸屬,你在蒼族的那一半心,早已被他們打碎。現在的心,屬於你阿爸亡魂嚮往的家鄉。他們,巫依他們都想淨化你的另一半血,讓你成為蒼族人,可阿孃覺得,你的人生,你的明天,在林子之外。”
儘管貝珠說出這樣的話,令拾京暗暗驚訝,但他謹慎地沒有承認自己內心的想法。
拾京避開了離開還是留下的問題,道:“阿孃是怕我記恨你?”
貝珠輕輕笑道:“不,拾京,我不怕。我看著你長大,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高大的喬木不會生出矮小的枯草,溪水裡也永遠不會停留塵埃。你阿媽和阿爸都是好人,你的心自然也是好的。你的怨恨不是無緣無故的,你明白你的怨恨來源於誰,自然不會將怨恨的火苗燒到阿孃的身上。”
貝珠似是感慨又似是悲傷,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善良的心生了怨恨,不會以同樣的方式傷害他人,而是選擇遠離怨恨的源頭。所以,阿孃知道,你一定會離開蒼族。”
拾京輕聲道謝:“謝謝貝珠阿孃,那天……只有阿孃沒有同意巫依的決定。”
“不,不要謝我。”貝珠轉過頭去別開視線,“那時,我心中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全都敗給了自己的懦弱。我本應該講出道理,和巫依辯駁,阻止他們……”
“阿孃是好人。”
“懦弱的好人是邪魔的幫兇。”貝珠站了起來,“拾京,阿孃不問你何時離開,但阿孃有句話要同你說。”
“到你心安的地方生活,找到家,找到屬於你的家,安放你的心,一輩子,踏實幸福地生活,然後在那裡的藍天下淨土中長眠。”
竹筐中的蛇閒閒吐信子,窸窸窣窣。
四下安靜時,忽聽林外噼裡啪啦響起亂糟糟的槍聲。
拾京嚇了一跳,看向東邊。
青雲營的旗幟高高飄揚,外面騰起了一層煙霧。
貝珠換了口氣,笑道:“阿京走,抓蛇。”
“抓蛇?”
青雲營這動靜,只怕把蛇都驚嚇跑了吧?
貝珠眨眼,小聲說道:“我們去看看他們練兵。”
南柳酣暢淋漓地打完一圈,下馬跑到封明月旁邊:“舅舅覺得如何?”
封明月搓著下巴:“別說,有點像你舅舅我。”
南柳笑彎了眼,不知為何,眼神總想往玉帶林方向飄。
她心中壓根沒抱什麼能見到人的希望,結果卻意外地撞見了驚喜。
她遠遠地見拾京掛在樹上,正朝這邊看來。
離的太遠,連他臉上花裡胡哨的符號都是糊成一團的,可南柳莫名覺得,拾京見她望過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