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仰,不能自抑。
“淡定啊淡定,老前輩。”吳尚道側身躺在葫蘆上悠然道。
“難怪你能和那瘋子相處那麼多rì子。”癲道人笑得淚涕橫流,“我得找他討回公道去,你那天妖密煉rì後再說。”說罷便要化光而去。吳尚道連忙拉住,道:“前輩帶我一起去,我正要找他問個明白。”癲道人一抹鼻涕道:“你能追上我便一同去。”一轉身已經飛出數十丈遠。
吳尚道自然追他不上,只能看著他隱入天際。眼看尋找如意的事又斷了線索,吳尚道只得撥轉葫蘆,往揚州飛去。他本以為揚州是天下第一繁榮之地,必有高人隱居鬧市,隨緣造化。誰知離了揚州老遠便看到滿城妖氣瀰漫,穢氣沖天。
吳尚道按下風頭,繫了葫蘆,索xìng將身上衣服反穿,又在地上滾了一滾,便又是一個新鮮出爐的叫花子。只是手裡少個碗,只得削木做碗,暫時應景。
揚州城高達六七丈,一向是淮南重鎮。隋開皇年間在這裡設了總管府,唐時改了大都督府,國朝不知為何又改用了隋朝舊制,稱總管府。眼下揚州大總管正是邪道弟子,一力扶持邪魔,打壓正教。就連城中百姓都受了邪風薰染,自私自利,重利忘義,寡廉鮮恥,爾虞我詐……
吳尚道找了個沒人處飛進城裡,只見勾欄青樓比比皆是,滿城飄蕩著靡靡之音。往來之人多是醉生夢死,貪財好sè,狗眼看人。吳尚道一身乞丐打扮,一路上吃的白眼,盡比做了幾個月乞丐吃的還多些。他心道:難怪正教弟子不來,原來這裡已經徹底被邪教攻陷了。
不過邪教到底不是白痴,若是治下百姓死絕了,他們空佔一座死城有什麼用?又或者下面只是哀聲載道,住在這裡又有什麼意思?所以這裡反倒像是一個法治社會,妖鬼人魔雜居共處,規矩森嚴。凡有敢違反的,必定群起而攻。
吳尚道走在街頭,見大白天也有piáo客和jì女在街上妨礙風化;又見寺廟裡僧尼混雜,眉來眼去;又見書生們吟著yín曲,滿街勾搭窈窕淑女。路人看到吳尚道一身裝束,無不丟擲白眼,反倒視各類奇裝異服為常態……吳尚道心中不由詫異,莫非我又穿越回去了?還好兩旁都是唐風遺韻,飛簷臺榭,足以證明自己還在這個人鬼雜處的世界。
即便這個城市在開放,那些yīn邪的妖魔還是不敢白天出來,所以寬闊的街頭略有些冷清。吳尚道沒想到這裡有這麼多妖怪,要找白素真實在有些困難。不過白素真喜歡清靜,這城裡能讓她滿意的地方大概也不會多。
到了晚上,妖魔鬼怪出動,整個揚州城才熱鬧起來。天上有各sè煙花,水裡有艘艘畫舫,各處張燈結綵,人聲鼎沸,真是紙醉金迷。吳尚道身在高處,只是尋揚州城裡最冷清的地方。終於在城東一角發現了一處異狀,看似一個小院,裡面沒人走動,靜悄悄的。
吳尚道飛到小院上空方才發現,這裡居然有一間雪慈庵,只有一間正殿和幾間比丘尼休息的禪房。白素真一心禮佛,常自稱是觀音門下弟子,不論真假,存身此處的可能xìng倒是極大。
雪慈庵的尼姑們正在做晚課。在這個群魔亂舞的地方,她們靜守真如,抵禦著各種誘惑和威脅,致心修行,令人欽佩。見有人敲門,裡面值星的尼姑便答道:“阿彌陀佛,夜已深,施主明rì請早。”吳尚道知道她們謹慎,便道:“師父慈悲,敢問一聲,白家小姐可是寓居貴剎?”
裡面沒了聲響,過了一會兒才換了個人說話,反問吳尚道:“你是她什麼人?尋她作甚?”吳尚道自言是她家人,因為走散了,這才打聽到這裡。裡面尼姑又是沉默不語,只聽到正殿裡木魚聲也停了下來,有個蒼老聲音的女尼道:“開門。”
吳尚道這才看到了雪慈庵的住持,一個眉毛雪白的老尼。這老尼修行也頗為jīng深,難怪能在這群魔之地撐起清靜天地。她見了吳尚道,眼神中流露出驚疑之sè,轉瞬之間又靜定下來,道:“施主,白姑娘的確來過,只是今早便走了。”吳尚道疑惑道:“大師可知她去了哪裡?”老尼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答道:“九華山化城寺。”吳尚道腦中清明,知道白素真必是有什麼麻煩。
——若是她自己去九華山找我,必不會說什麼化城寺。
吳尚道躬身道:“多謝師太,小人告辭。”說罷轉身就走。只聽到雪慈庵大門正要關上,吳尚道猛地轉身,突然發問道:“可是苦塵法師來接的她?”那老尼猝不及防,失口道:“正是。”吳尚道只覺得胸口一悶,強笑道:“多謝師太。”老尼知道自己失口,欠了欠身又回禪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