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子陳須竟沒事找事玩復古,既娶妻又隨‘媵’,這妻不妻妾不妾的,相處起來頗費思量——最起碼,相遇相對時該怎麼敘禮都是個問題啊!
欒貴女出閣前,生母和養母——俞侯太子妃——湊在一起討論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還是自家閨女地位尊貴。
須知一個家族中,長嫂和弟妹的地位是相當的,屬於妯娌關係。劉靜的身份既然低於長媳劉姱,自然也同樣低於次媳欒瑛。
——而隆慮侯的新娘,完全同意兩位母親的看法。
在新嫁娘欒瑛不悅且深思的視線中,
楚王主的乳母又打隨行侍女手中接過塊豹皮,細心地鋪在王主靜膝上:“王主……小心寒涼。”
‘王主!?’
‘難不成時到如今,反王女兒的頭銜還保留著?’聽到這個稱呼,欒布孫女大吃一驚,而且,情不自禁將心頭的疑惑問出聲來。
該問題一入耳,楚國王主劉靜就微微一怔;
末席上的齊國貴女孟姜微微勾起嘴角,粉頰上閃過一抹譏笑。
‘大赦頒佈天下,欒瑛不曉得?’
‘也罷,大赦令中並沒有特別提及王女,說不定她真的不知道,’
楚王主神色不動,依舊柔柔軟軟地說道:“弟婦,天子降恩,禍……不及宗女,爵銜不變。”
‘搞半天……造反還能保留爵位?宗室女太走運了!世界真不公平! ’
既然依舊是王主頭銜,叫自己一聲弟婦就不能挑剔了,上任不過數日的隆慮侯夫人怏怏嘀咕:“上……殊寬仁矣!”
彷彿根本沒覺察到對方語氣中的異樣,王主靜溫婉地表達同樣的讚美:“然。今上之德……至善……至厚!”
“如此……”忽然想起關節點,侯夫人欒瑛好奇地問道:“王主之兄弟……何如?”皇帝不會善良到連反王家的男丁都保留地位名號吧?
“諸兄弟,居於代地。行……耕作事,以為自食。”
劉戊女兒口中言辭溫和,波瀾不興;藏在垂胡袖中的雙手,慢慢地慢慢地——握緊。
“哦!噢噢……”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欒布孫女臉上流露出勝利者獨有的驕傲。
不需要言語,俞侯孫女的意思連瞎子都能瞧個明白——這才是正理嘛!
犯上作亂的反賊後代,憑什麼過舒服日子?就該貶為庶人,就該在土裡刨食,就該服苦役來贖罪。
在這個習慣連坐、以血緣關係來決定尊卑貴賤的世界,
勝利者將幸運和榮光傳給子孫,失敗者把不幸與恥辱留給兒女。
孟姜側過臉,去看劉靜。
楚王主劉靜微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將雙眸掩在後面,擋住了心靈的窗戶;於他人看不到的大袖深處,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地深深地掐入掌心。
佔上風的感覺,妙不可言,甚至讓難受的妊娠初期反應都減輕了。
隆慮侯新夫人情緒變好,於是決定寬宏大量地放反賊女兒放一馬,把注意力轉向另一來客——孟姜女。
“孟姜,聽聞季姜久居汝處?可真否?” 把手肘撐在憑几上,隆慮侯夫人欒瑛歪著身子問孟姜——其胞妹季姜是否還住在堂邑侯太子的西跨院?
“如是。”孟姜女點頭承認,自女兒出生後,妹妹一直留在她的小院照顧她和新生兒。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不可,此非‘禮’也!” 長公主宅第東跨院的新女主人立刻表示反對。
孟姜季姜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但畢竟都嫁人了。試問,天底下哪有小叔子的妾住大伯子院子的道理?太不合規矩了,傳出去,也好說不好聽啊!必須立即搬回東跨院來!
一番話講完,也不等當事人姐姐的反應,隆慮侯夫人眯眼瞟瞟容色驕人的姜美人,滿臉冷肅地問起季姜為什麼現在都不來拜見她這個主母?姜妹妹是不知道‘姬妾每日必須到正室處跪拜請安’呢,還是明知卻不想遵守呢?
說著,欒瑛又懷疑地盯了劉靜和孟姜兩眼——這二人一個地位特殊,一個美色罕見,又都生有兒女,是不是有恃無恐,平常都不去劉姱太子妃那兒請安?
藏不住心思,念頭都寫在了臉上。
孟姜與王主靜暗暗對上一眼,略略欠身,平靜地解釋並非季姜狂悖無禮,故意怠慢侯夫人;實在是她家妹妹年幼,兼尚未和二公子圓房,因此,依禮還沒有來給正室行禮的資格。
欒瑛怎麼也沒料到會收到這樣的答覆,不禁大為詫異:“甚?甚?迄今……迄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