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梁女方向微微一個點頭,以示禮貌——其舉止之瀟灑,儀態之倜儻,言辭之文雅貼切,簡直可用做大漢貴族子弟的精品活教材。
“陳蟜!”
梁女不可思議地瞪著隆慮侯陳蟜,彷彿長公主廣受讚譽的次子突然頭上長出了犄角,背上冒出了鱗片,嘴裡吐出了長長的獠牙……
木桶旁,兩個負責動手的宦官彼此看看,都是倒抽了口冷氣:這已經是第四回了!
抓住後腦勺的頭髮將頭臉強按入水中,致人窒息。等差不多快要淹死了,馬上又拖出來。雖沒有親生經歷,可光想想,就不寒而慄啊!
世間,什麼最可怕?
不是艱難地生,也不是痛苦地死;
而是總徘徊在生與死之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長案一側被派來幫長公主審訊的宮廷內官,現在是用百分之百崇敬的目光看著陳家二公子:真不知道這位銜著金湯勺出生的金枝玉葉是打哪兒知道如此新穎別緻的折磨人方法的。簡便,易行,高效,還乾乾淨淨不見血——長見識了,今天絕對是沒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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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
二公子很有範兒地打了個響指。
兩個執行宦官會意,一把就將梁女拖過來,往水桶上按。
梁女的臉都碰到水面了,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且慢!”。
宦官停下動作,揪著頭髮,讓女人的臉仰起。
“求……速死?未必不可……”
陳二公子從懷裡掏出把匕首,拔出,晃了晃。
鋒刃,映著油燈的燈光——雪亮雪亮的。
長指靈活地一轉,匕首回鞘。
隆慮侯陳蟜以匕首柄勾起梁女的下巴,緩緩地問道:“有心之人……誰?”
“據實以告,蟜可成汝之願;”
手略抬,長公主的次子緊盯著面前女人的眼睛:“否,則……”
梁女咬緊牙關,別過頭,當沒聽到。
“如此,”
陳蟜公子淡淡地笑笑,向宦官比了個手勢。
就在梁女準備好接受再一次煎熬的時候,頭頂宦官的動作又停了!
伸出一隻手按住宦官的手,
大漢的隆慮侯低下頭,幾乎是貼著梁女的耳朵嘆息地感慨道:“惜乎……二九公主!失父心,無生母,禁之中,無枝可依……”
梁女,如五雷轟頂!
她的女兒!
她可憐的女兒!!
她還在蹣跚學步的可憐孩子!!!
天子有多不重視公主,宮中多年的她自然再清楚不過。
在那座充斥著皇帝寵姬美妾和她們的愛子驕女的未央宮,無依無靠的女兒會面臨什麼,她簡直想都不敢去細想!
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梁女竟然一舉推開了兩個壯年宦官的束縛,撲倒在陳蟜的腳下,哭啼著哀求: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人做的孽。與她的女兒無關啊!千萬不要牽連到孩子啊?
‘現在知道心疼女兒了?動手害我妹妹的時候怎麼沒想著給孩子積積德?’
二公子陳蟜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又問了一遍:“梁氏,彼有心之人……誰?”
梁女猶豫,猶豫……
最後,嘴巴仍舊閉得象河蚌一樣。
見得不到答案了,陳蟜聳聳肩,向宦官們遞了個眼色,就此轉身。
如狼似虎的宦官衝過來,將梁女拽向木桶……
隆慮侯陳蟜從腰間的配囊中摸出只錦緞的小袋子,很隨意地塞到陪審內官手裡,邊樂呵邊低聲咒罵這地窖朝向不好,又冷又陰讓人不舒服;偏生來得匆忙,忘記帶酒了,所幸隨身還有些烤熟的乾果,不嫌棄的話,一起來點?
能和長公主的愛子結交,內官自是巴不得,哪還會推辭?忙不迭雙手接過。
想取點嚐嚐;真入手,就覺得分量不對。袋口扯開一線,偷偷往裡面瞄上兩眼,內官的眼睛立刻笑成兩條弧線。
‘不是想害人嗎?就讓你嚐嚐夠被害的滋味!’
陳蟜二公子邊欣賞著桶邊女子無助的掙扎,邊幽幽地告訴內官:今天晚上天子要去竇太后那裡吃家宴,他必須出席。好在,時間還早,還有……起碼兩個半時辰。
內官捏著小袋子一個勁兒點頭:
反正都是同樣的結果,二公子要怎麼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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