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得那樣的好看。
我呆呆地望著他,有些茫然。
“阿離,你在怪自己嗎?”他問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睛。
他不再笑了,微微地嘆了口氣,將我擁入了他的懷中。
“我若將你撇下,自己一聲不吭地走脫了,就算你不怪我,我自己也不會心安。”
“但是現在,你已經走不掉了,躲在這裡,又遲早會被發現。”
我抬起了頭看著他,禁不住又是一陣心焦。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應該還有一個法子,只是……”他沉吟不語。
我精神一振。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下,繼續說道:“我到了此處不久,就見到城北有很大的燒陶作坊,坊工燒製陶器,需到城外的山中挖取膏土,故而時有進出,守城之人對此已是習慣,想來不會多加盤查。”
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又不禁有些汗顏起來,自己在這彭城之中前後已是居了兩年之多,竟然從未注意到這一點,反而要被剛來此不過數月的張良提醒。
我出了門,甩了身後跟梢的人,到了城北,找到了那陶坊的主人,給了他一大袋子的錢,跟他說自己家中有兩人無業求生,想入他的作坊為學徒。那坊主接了錢,忙不迭地便連聲應了,說自己恰巧明日就要帶人出城挖土,讓我那兩個家人過來一道出去,辨認膏土。
這正中我的下懷,和他約好了時間,再三謝過,我便回了居所。
第二日一大早,城中之人尚在餘夢之中,我所住的院落,突然間燃起了沖天大火,火借風勢,到處蔓延,被驚醒的僕從呼天搶地,前後門大開,引來邊上無數怕被殃及池魚的鄰舍進出幫著送水救火,場面一時極為混亂。
我和張良便是趁了這混亂,悄悄出了側門,朝著城北而去。
到了陶坊,見過了那主人,他一愣,盯著我瞧了起來,張良走上前去,遞過去了一些錢,他便不再看我了,只是吆喝著讓我們隨了他的坊工準備出發。
我和張良作了與其他人一樣的打扮,頭上壓了斗笠,挑了空擔,跟在隊伍中間,朝著北城城門而去。
到了城門,遠遠望去,仍是守衛森嚴,只是那坊主顯然與守城軍校混得極為熟了,幾乎沒什麼阻攔,我和張良便隨了其餘的挑擔坊工,出了城門。
我回頭,陽光正照在彭城高大城牆的雉堞之上,群鴉在城樓的堡頂之上飛繞喧鬧。
我突然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彷彿時光倒流到了很久之前,我和張良初見於博浪沙的大河之上,躲避著始皇帝的大索天下,只不過,那時我是十六的碧玉年華,而他是船頭弄簫的白衣少年……
我們很快便離了那陶坊上山的隊伍,自己朝西而去,張良來時所帶的騎衛,如果沒有意外,現在應該還隱蔽在彭城之外的山林之中等候著他。
到達來時與那些騎衛分開的地方,天色已是黃昏了。張良打了個呼哨,很快,樹林裡便冒出了一個人頭,接著,更多的人湧了出來,湧向了他。
“張司徒,你終於回來了。”
那人說的第一句話,讓我覺得有似曾相識,是了,韓王成身邊的那個白髮臣屬,他在乍見到張良的時候,第一句話也是如此,就連兩人的神情,也是如此相像。
只是那些人,都已經陪了韓王成,成為項羽刀下的祭品了吧。
我看見張良的神色微微一黯,他此刻,應該也是想到了他們。
“何肩,從今往後,不要再如此叫我了,韓國已是亡了。”他看著那人,聲音有些低沉。
何肩一怔,隨即說道:“張大人,你入城之後,我便幾乎日日派人前去探聽訊息,前兩天聽說了你在城內情勢不妙,眾位兄弟心急如焚,偏偏卻沒有法子可想,幸好你現在安然出城,只是怕有追兵,我們快些離開此地,回到關中沛公所在。”
張良點了下頭,看了我一眼,扶我上馬,自己也上了另一匹,一行人往西疾馳而去。
夜色之中,我突然看見遠遠的另一條道上,蜿蜒著長長一條火把的巨龍,自東向西浩浩蕩蕩而去。
“他們是誰?”
何肩停下了馬,有些驚疑地問張良。
張良舉目遠看了一會,說道:“應該是項羽新立的韓王鄭昌。項羽給了他十萬兵馬,命他開到韓地陽翟,阻住漢王出關之道,我們要想進關,就必須要在鄭昌到達陽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