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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少好兒女?

拉著香菱的手問她年紀家鄉,香菱搖搖頭,道:“都已經不記得了,再問,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我跟了柺子爹的那天,街上好生熱鬧,煙花四起,燈火連綿。”

金釧兒姐妹不禁嘆息起來,都道:“倘若你記得一星半點,或託人能找到家鄉父母,有個去處也不致如此命苦。你生得這樣標緻,薛大爺如何配得上?”

香菱強忍著眼淚再不敢掉了,低聲道:“或者知道還有父母家鄉,我便是死,也值了。”

金釧兒忙啐道:“呸呸呸,快別說這話!你才幾歲,就想著死了?世間有什麼事情熬不過去的?好也罷,歹也罷,日子能著過。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聞得此言,琳琅不禁對金釧兒刮目相看。

香菱卻道:“我一身罪孽,連帶死了馮公子,最是個不祥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三人猶要勸慰,只聽屋內道:“誰在外面?”

香菱嚇得面如土色,金釧兒忙笑著安慰道:“咱們離屋內甚遠,聲音又低,不妨礙。”又走到屋前,笑道:“是琳琅姐姐來辭行。”

王夫人道:“叫她進來罷。”

琳琅就著小丫頭子掀了的簾子進去,卻見薛姨媽正在拭淚,忙上前跟王夫人請了安。

王夫人見她來了,先沒說話,擺了擺手,只對著薛姨媽道:“再這麼溺著,不是個事兒,你算算進京才半年,蟠兒打了多少饑荒?依我說,那丫頭竟是打發出去,再不行,多花幾兩銀子買兩個標緻丫頭放著,難道比不上這人命官司的罪證?”

琳琅聽了,心中一動,所謂罪證,難道竟是香菱?

正疑惑間,又聽薛姨媽道:“我想著,年後就開了臉給他明堂正道地做妾,好約束些。”

琳琅確定她們說的正是香菱。

只是想到香菱,從一個出身不讓三春黛釵的望族千金淪落至此,再聽她哀莫大於心死的話兒,縱是心腸冷硬之人尚且憐惜,何況琳琅?

倘若力所能及,琳琅自然會援之以手。

王夫人嘆息一聲,也不能強行叫她把香菱打發了,只得道:“既這麼著,妹妹也不必抱怨,橫豎將來翻出這件人命官司,不過再毀蟠兒一點子名聲,賞那家子人幾兩銀子,叫哥哥想方設法周旋罷了!只是納了妾,蟠兒竟也不必說門好親了,只說些有錢無貴的罷!”

琳琅聽得明白了,因自己曾輕描淡寫之故,在王夫人心裡存了痕跡,薛家想納妾,王夫人卻不大願意,畢竟是罪證,將來能連累到賈政薦舉的賈雨村,再往上,還有接到書信的王子騰等人。賈史王薛四家雖不甚怕,到底影響官聲,且王子騰如今正是蒸蒸日上之勢。

薛姨媽一時無言以對,囁嚅道:“只是蟠兒他不肯。”

王夫人慾待說話,忽想起琳琅來,不好在外人跟前說,便轉頭問琳琅道:“到處都見過了?方才在外頭做什麼呢?”

琳琅乃回道:“各處都見過了,正來向太太辭行。才在院子裡見到那個叫香菱的小丫頭子,倒生得好齊整模樣兒,覺得有些面善心喜,又疑惑素日並未見過她,便拉著說了一會子話,論起來,竟比我還好呢!”

遂又故意嘆道:“只可惜竟是個薄命不祥之人,也不知這回又能帶累了誰。”

薛姨媽聞聽,忡然變色。

王夫人對薛姨媽道:“正是,我也說晦氣!得了她有什麼好?先前一個要買她的死了,蟠兒揹著人命官司,寶丫頭又落了選,如今蟠兒越發無法無天,偏你還留著!”

薛姨媽忙拉著王夫人道:“姐姐說,這可如何是好?蟠兒是我的命根子,可不能有閃失。”

王夫人道:“你若聽我的,還是那話,打發出去。”

薛姨媽仍舊有些猶豫,為了這個丫頭,薛家不知花了多少銀子錢,雖不當一回事,到底本來很不必的,尤其薛蟠還揹著人命官司,縱有賈雨村周全了結,可卻說薛蟠已死,接著離家進京,寶釵落選,竟沒一件順心事,可不是晦氣?

想罷,又躊躇道:“只是姐姐也知道蟠兒那性子,賣到哪裡他都能帶人找回來。”

王夫人聽了,也有些為難起來。

姐妹兩個相顧嘆息。

琳琅恍若未聞,笑向王夫人道:“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原說鄉下辛苦,洗衣做飯什麼都得自己做,忙不過來,故此想去買兩個丫頭回去伺候家裡的老祖母。等去了西山大營,那地方尋常人不敢去,有人搭把手事情也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