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鐵扇大師再三勸阻,他早就想去少林寺領教領教那些本人的厲害。
現在他總算領教到了。
這八個人,無疑也是根據少林木人巷的原理造出來的,比諸葛徵蠻時所用的木牛流馬更精巧,也更霸道,不但銅臂鐵骨,招猛力沉,而且機招一發動,竟施展出少林神拳,佈下了羅漢陣。
這羅漢陣本就是少林的鎮山絕技,昔年篙山,連敗少林七大高僧,卻被困在羅漢陣中,苦鬥三日三夜都沒有闖出去,到最後竟精疲力竭,被活活的累死。
自此之後,羅漢陣的威名天下皆知,江湖中也不再有人敢輕犯少林。
這種陣法在木人手中施展開來,威力甚至更大,因為木人是打不死的,你就算打斷它一條手臂,鋤斷它一條大腿,它也不會倒下去,對陣法也毫無損傷。
可是它一拳打在你身上,你卻是萬萬受不了的,所以它發拳發招之間,可以全無顧忌,你既難閃避,也不能硬拆硬擠,若想闖出去,更是難如登天。
陸小鳳忽然發現自己競只有捱打的份,打死為止。
你打它,它一點也不疼,它打你,你卻疼得要命,你打不死它,它卻打死你。
這種打法實在不是生意經,就好像強盜打官司,有輸無贏。
何況你就算打贏了,也算不了什麼本事,就真把這八個木人都打得七零八落,劈成—片片做柴燒,也沒什麼意思。
這種愚蠢的事,陸小鳳一向不肯做的,只可惜現在他想不打都不行。
木人的拳風虎虎,桌上的燈火被震得閃爍不定,隨時都可能熄火。
在黑暗中跟幾個木頭人拼命,更是愚蠢之極。
那錦袍珠冠的白面書生,一雙眼睛轉來轉去,好像也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這個人也是個木頭人,木頭人的眼珠子怎麼會轉來轉去,而且竟像是跟著它八個侍從的拳腳在轉,難道它也看得懂少林的拳法?
陸小鳳看得發呆,想得出神,一雙眼睛也不由自主跟著打轉,突聽“砰”的一聲,腦袋上已捱了一拳,幾乎連腦漿都被打了出來。
他腦漿當然沒有被打出來,靈機卻被打了出來。
拳頭打在他頭上的時候,木頭書生的眼珠子竟停了一停,拳頭再動時,它眼珠子就又跟著動了。
這八個人的拳腳和它的眼珠之間,竟似有根看不見的線中連著。
陸小鳳忽然出手,用他的兩根手指,挾斷了木頭人的兩節手指。
只聽“睹”的一聲,兩節木指從他手指上彈出去,卜卜“兩晌,已打在木頭書生的兩眼上。
木頭人當然不會叫痛的,它還是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另外八個木人卻忽然全都倒了下去。
陸小鳳也掠出廠窗戶。
八個木人“稀里嘩啦”倒成一片,他卻絕不回頭去看一眼。
他並不想欣賞自己的輝煌戰績,就算打倒了八千八萬個木頭人,臉上也不會增半分光采,只要能完完整整的走出這間屋子,已經是上上大吉了。
這—架打下來,他身上總算沒有缺少什麼,卻多了幾樣東西肩頭背後多了幾塊青腫,頭上多了個大瘤。
除此之外,這件事還給廠他—個很好的教訓一一就在他從視窗掠出來的這一瞬間,他已自己對自己發了幾百次誓,以後就算非跟人打架不可,至少也得先看清對方是什麼人才動手,若是活人,還可以招呼一陣,若是木頭人,就趕緊落荒而逃。
他心裡在想著這個教訓的時候,第二個教訓已跟著來他忽然發現自己腳下就是那荷池。
被木頭人打得鼻青臉腫固然不好受,被人像殺貓一樣的一刀刺人胸膛豈非更冤枉。
他雖然沒有往下看,也可以感覺到那雙死魚般的眼睛正在瞪著他。
還有那柄比紙都薄的快刀。
一個人若是已經在往下墮,不管是身子在往下墮,還是靈魂在往下墮,再想拔起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現在他一口氣已用完了,再換氣時一定已落人池水中。
就在他換氣的那一瞬間,那柄刀一定已刺入他肺時裡。
刀鋒拔出來時,他一定像死貓般浮起,也就像那個獨眼的老漁翁和馬臉一樣,全身上下一定連一點血跡都沒有,別人一定還會以為他是喝醉了掉下池塘淹死的。
這種死法雖然又快,又不痛,又痛快,卻還是冤枉得很。
誰知他還沒有掉進水裡,水裡已先有個人冒了出來。手中寒光閃動,赫然正是一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