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觸感和那日好像……
斷顏心裡一突,驀地從水裡浮出,一雙手急急忙忙地拭去面上水漬。
燭光隔著屏風透過來,斷顏睜開眼,看水裡倒映出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孔。許久,伸出雙手,指尖蘸取了少許水珠,順著兩腮輕揉而下。
下一刻,手指稍微用力,輕易便從面上撕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麵皮。
水中可見,是一張極美的面容……
這張臉,和當年那女子豈不是一樣?
伸手撫過面頰,斷顏兀自一陣輕悸。
“斷顏,你不姓上官,只名斷顏,從此往後,便斷去這華美容顏……”
“娘…”當年你既狠心毀我面容,劍鋒何不再深一寸?……如今這傷痕盡數好了,叫我如何捨得再丟棄這張與你相似的臉。
是不是,這樣的命數,我們兩個誰也逃不了……
那年他還叫上官齊慕的時候,這女子落寞的眼一直望著他,她說:“顏兒,你要學會照顧你自己,不要把自己滿心的希望託付到別人的身上,哪怕那個人口口聲聲說愛你……”
那時雖然年幼,卻清楚地明白娘說的那人叫上官謙嶽,正是他的父親。他唯獨不明白的,是他的孃親,為何會喚他“顏兒”。
……直至她為他更名,直至她親手毀他面容。
斷顏當時只是不知曉,她原本是想要取他性命,帶他一同離世,可是執劍對著自己的親子時,心底裡的疼惜終究壓制住了滿心的絕望。
她只是無奈地拿走了他易生事的容顏,儘管不曾想到,多年以後,這張臉會完好地恢復,如同魔靨一般,死死地纏住一段記憶。
斷顏憶起往事,有些畏懼地瑟縮住身體。
被劍劃傷的時候,他是閉著眼的,只在疼痛過後,感覺另一股灼熱濺上了自己的身體,之後就再沒有了孃的聲音。他一直僵立著,直到再後來,他被一個男人抱到另一處房間,聽他說:“慕兒,往後爹會好好照顧你。”這句話過後,斷顏才終於睜眼大哭。淚水劃過臉上的傷口,疼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再往後,不管上官氏有多大權勢,他也不肯認祖歸宗;不管上官“毒門”的稱號有多響亮,他只學醫行醫,欲救世間萬人;不管有多孤寂害怕,他終是習慣了一個人。
而惜楠,方巧是此間倖存的暖意,從幼時被買進上官府宅之後,一直貼心貼肺地對他好。如今更是直接跟了出來,伴著他一道行走。
如此想來,或許他也當知足知恩了吧……
半掩的視窗襲進一絲涼風,斷顏一不留神哆嗦了一下。
水已涼透。
今日心情不慎,怎麼想了這麼久。
思及此,忙著粗略地清洗了一下,又對著水面小心翼翼地覆上面具,收拾好後才行床上睡了。
深吸口氣,不再多想。
明日,可還要掛牌行醫的……在這幽靜小城的生活,必會很好……
☆、第一章
“只是操勞過度,虛火過甚…無甚大礙,歇息歇息就會好的…老伯,您便拿著這藥方找一間藥鋪抓兩服藥,很快就會恢復。”次日天亮,惜楠尚才起身,便見著斷顏早已用過早飯,騰了張桌子開門行診。
一眼看過去,無非就是倚在門邊一塊普通木牌,半透的簾帳隱隱約約現出其上書著的娟秀“醫”字,房內一張簡陋的木桌上擱了一疊紙、一杆筆…還有桌旁的一位身著素色衣衫,雖不帶笑意卻面色和悅的平凡男子而已。
“咦?…先生這兒不能抓藥嗎?”桌對面的老伯領了方子,遲疑了一下,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斷顏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語調更為柔和了些,答道:“暫且是沒有的。在下昨日才住進寥城,還未能置辦藥材。”
“這……”那老伯聽罷,面上猶疑之色又添幾分,一時不知如何動作。
“老伯無需擔心,”斷顏擱筆,理了理腮下的一絲散發,又言,“此診不收取銀兩,老伯儘管放心取藥醫病去。”
“這、這怎麼使得……”
“無非是濟世罷了,區區銀兩又哪值一提。藥材置到之前,在下都不收取費用。”
“先生是好人哪…那便多謝先生了,多謝……嗯。。敢問先生尊名?”
斷顏愣了愣,隨即啟唇,平靜流出二字:“斷顏。”
“原來叫斷醫師……”
斷顏微微頷首,看老伯欲要起身告辭,又跟著站起來,扶送他離去。
老伯漸漸行遠,斷顏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