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著顧逢霖走至桌案後坐下,認真翻閱賬冊公文的臉龐,方大梨看到了一個長輩、一個讓他想追隨其後的,真正的官吏,亦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像顧御史一樣優秀的人。
方大梨只是很單純地景仰著心中的憧憬,可惜這眼神被不知不覺間踏入後廳的人給曲解……
「還不滾出去?」
森冷的語氣從背後吼出,驚得方大梨回神一看,看見一個俊美中帶著邪氣,讓人不寒而慄的男子,用著威嚇的目光緊盯著他。
顧逢霖亦被這一吼,吼得抬起了臉,見到來人後忍不住捏著眉心:「別鬧。」
方大梨回神後,一板臉孔正色道:「這裡是昌縣官府,你是何人?竟如此亂闖?來人哪——」
「來人?哼!」男人勾起嘴角,猖狂笑道:「外頭的人沒三個時辰別想爬得起來,還有,你若再不滾出去,就會像外頭那些人一樣。」
「你!大膽刁民!放肆!」
「棠兒。」
僅只一喚,便消了顧棠心頭的怒氣。
藏於袖內緊緊攢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一呼一吸間顧棠按捺下心中被恐懼所焚燃的怒火……
不能、不能重蹈覆轍,再傷了自己最愛的人。
「在下顧棠,見過縣官大人。」
盤繞於顧棠四周森冷的氣息瞬間褪去,再開口時仿若換上了另一個般,態度回異地叫方大梨微微錯愕。
「顧、顧棠?」方大梨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張著嘴回頭去瞧上司。「大人,他……難道他就是您失而復得的獨子嗎?」
失而復得四個字讓顧逢霖不禁苦笑,其中諸多曲折讓這四字聽起來甚是彆扭。在旁人眼裡,他幸運地在與獨子失散後多年還能重逢,是天大的喜事,也難怪連個昌縣的縣官都耳聞這件事情。
可他「復得」的不光是個兒子,還是與己共枕交纏相愛相守的——情人。
思及此,顧逢霖的雙頰不禁染上淡淡緋紅。「是,正是吾兒。」
每一分反應,全映入顧棠雙眸,嘴角忍不住偷噙微笑,貪看那人面染羞赧的表情。
「爹。」喊著專屬於他的稱呼,顧棠眼中盡是柔情,「一早就來巡察,怕是又沒用膳便過來了吧!」
「又」字壓得既沉又緩,擺明了在不滿大清早被無端拋棄在床上的事情。顧逢霖背脊一凜,知道若再不把那方大梨弄走,遭殃的可就是自個兒。
「方大人,餘下的部分我自己看就行了。」
「是。」
「那怎麼成。」
方大梨被下了兩回逐客令,正應了聲準備離去,哪知才轉過身就給顧棠按著肩膀不許他走。
「方大人也是一早就來迎接父親,想來也沒空用膳,顧棠已在下榻客棧裡備好膳食,不如方大人也一塊用個早膳如何?」
說完也不給人開口的機會,比了個請的手勢,託著方大梨的右肘將人半拉半帶地領往客棧。跨出門坎前回頭勾了顧逢霖一眼,大有「若你不來就甭怪我對方大梨下什麼手」之意。
顧逢霖無奈搖頭,提步跟了去,短短百餘步的距離,他走在兩人後方,聽著方大梨得知顧棠會武時的羨慕語氣、看著顧棠被稱讚相貌俊挺時得意又孩子氣地轉頭偷看自己的反應。
「這孩子……」柔如白棉的笑,在顧逢霖臉龐淺淺勾勒。
冷硬如冰的人,終於又抬起失落的笑臉,那個愛笑的孩子,終於……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無論你是「無形」還是「顧棠」,都是讓我動心的人。
倫常亂了,便亂了吶!
或許,如你所云,百年千年前,你我已是互許情意的愛侶。
三生石上,盼著、等著,錯落的輪迴終於再次交疊,卻纏疊得深了,深得在愛侶上,多予了父子之名的身分。
倫常的網,網得讓人窒息,碰不得、觸不得,碰觸了,便是禁忌、是亂倫。
曾經,自幼承襲的禮教讓我抗拒包裹慾望的親情,逃離、厭惡,看著你在網的彼端痛苦、自殘。才驚覺對你的愛,原來已蓄積太深太深,深得連讓你受苦的那張網也能親手割裂。
只要能換得你一笑,換回那個愛笑的孩子,無論什麼,都是值得。
竹渠客棧
與方大梨用完早膳後,顧棠便藉口人不舒服回到客房,擔心兒子的顧逢霖自然不疑有他地對著方大梨說了句抱歉後,追著顧棠的腳步離開飯桌。
怎知才上了二樓推開客房的門板,就被早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