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輕輕落下,雙腳並未直接碰觸到地面,彷彿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般懸空而行,如此這般,他便與重樓幾乎同高了,玄霄側眸望去,眼中莫名神色一閃即逝。
陰寒氣
息對重樓其實完全無礙,只是與玄霄的極陽體質相沖。換做以往,玄霄自然是不需在意,只是如今失了羲和,舊傷也未痊癒,體內陽氣不足,是以……
“多謝。”
半晌,重樓聽到側後方低聲回應,不禁輕撇嘴角,彷彿是在什麼事上扳回一局般,突然間心情好了起來。
濃綠的枝葉懸在頭頂,交織如網,遮住了任何企圖射進的光線,鋪天蓋地。
重樓與玄霄身量很高,不時就要被枝葉拂過,那葉子卻在碰到他們的前一剎那被無形的護罩彈開,那枝葉無法接近有護身罡氣的二人,也算是萬無一失了。
只是彈的開枝葉,卻避不了潮溼至極的空氣。瀰漫著植物腐爛的氣息,卻沒有任何鳥蟲鳴叫,接近死亡的顫抖冰冷蔓延無邊,腳下泥土鬆軟得簡直成了泥潭沼澤,稍不留神就會陷入,地面起伏不定凹凸不平,崎嶇不堪。
這般走了沒幾步,便能感到四周乃至腳下無一不陰寒無比,甚至比之望舒寒氣更甚,更透著一種前所未見的邪異神秘,重樓皺眉思忖,以他之能,竟也看不出這寒氣來源。
正自揣測間,忽然有暗紫色光芒瞬息閃過,繼而大霧迅速瀰漫,充塞了整個樹林。本就陰暗的空間更加森冷,吹旋的彷彿是冰凍了千年的風息,撥出的氣都要剎那結成冰晶。
重樓凜神,想著沒有掉以輕心果然是對,這地方當真古怪的緊,自己身為魔尊,天下六界未必處處去過,卻也不曾聽說有哪個地方如此森冷冰寒,又妖異無比。
他剛剛試圖運起體內魔力,卻看到那紫光再次出現,猛然大盛,瞬間湮沒一切。
重樓大驚,他從未想過以己之能也會有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便被捲入未知結界的一天。
玄霄自從踏進這林子起便覺自身有些不對,在那陰寒中彷彿有極微弱卻又真實存在的炎陽之息隱藏波動,內蘊之力竟如無底深洞般沒有盡頭,仔細探去,又倏忽不見。
此種異象定與那鳳潛池有關,與其現在費心探究,不如待找到鳳潛池後再做定論。只是尚未踏出一步,他只覺呼吸一窒,腦中白光大閃,眼前眩暈昏黑,已是失了清醒意識。
兩人身形雙雙沒入霧氣中,沒人看到幽幽於半空浮出的文字,渾厚古樸,複雜難辨,竟是極罕見的古體字,泛著金紫微光,又同時神秘得彷彿帶著某種吸人魂魄的魔魅感,矛盾的錯覺令人難以自持。
禁空法陣。
禁萬物於虛空,乃是真實。遇實乃虛,以虛應實。
所謂禁空法陣,雖並不為世人所知,卻是可稱得世天下第一難破
之陣了。
極弱者入此法陣,渾然不覺間即可走出,然極強者一旦進入,則法陣會隨之變為世間極強之陣,絕難破除。
簡言之便是法陣會隨著闖陣者的靈力高低而變幻不定,無任何先例可供參想,以入陣者為樞軸,所遇亦各不相同,或受困於幻象,或遭遇刀山火海,或與強敵拼鬥,是以可謂無敵無解於天下。
只是此陣為上古時未知之神所創,繁雜不堪,所設地點也是條件嚴苛罕見,所需維持法陣的靈力更是高絕,以是漸漸便失傳於世,再無人知道,誰料想今日竟會在此等蠻荒之地出現。
這倒也說明,無祀山中必有不尋常的靈力之源存在,或許便是那鳳潛池。
鍛魔曾說,欲尋羿落石,必得先到鳳潛池,如此說來,此行是定然不會空手而歸,只是……
此法陣乃是遇強則更強,而重樓玄霄皆屬獨步當世一類人物,卻是不知會遇到何等難題了。
冰寒之氣縱橫,人影與紫光同時消失,唯有濃密枝葉無風自動,偌大的林間只有葉與葉的沙沙摩擦聲,寂靜的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投影。空氣如同凝結成了無形的厚重,粘稠冰冷,令人窒息。
不知何時霧氣便已消失,漸漸露出與無祀山頭絕不相符的情景環境。
竟是數百年前的瓊華山道。風雪早止,有人煢煢而行。
玄霄習慣性的撫上袖中羲和,感受那熟悉的滾燙,復又繼續行走。道旁垂下的青枝擦過他的側臉,柔和了些許冷峻的線條。
曲曲折折的山路,一眼並望不到頭,似是很長,卻又在頃刻之間便能走完,可知這世間最能欺騙人的,其一定是這看盡人事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