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來,斷糧缺菜是常有的事兒。
左三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當然知道通訊對於撒到天山各個角落部隊的重要性。對於報紙書信,他指示司令部專門兒配備了一臺帶蓬的高箱解放軍車,只要有需求,車就行動。施工沿線,沒有哪個當兵的不認識這部穿山越嶺的通訊車的。至於用於指揮部隊的通訊,則命令直屬隊中的警通連在各個駐點兒確定後,架設專門兒的線路。這線路,方便了部隊與部隊、上級與下級、機關與基層的指揮與溝通,但維護這條線的暢通,也是團、營、連一直在不斷解決的問題。
李望清今天收到家中兩封信。信是大弟寫的。兩封信落筆時間相距六天,但在同一天收到。李望清沒想到分析其中原因,甚至沒有看一眼郵戳,就拆開了第一封。信中有兩封信,一封是大弟寫的,一封小妹寫的。大弟的信是這樣寫的:
哥:收到你的信,全家都挺高興。你說你當到副排長了,又兼任排長。“副排長是個官兒嗎?”這是爸爸的話。代排長又是何意?我們搞不清楚,但猜想是個領導,你就把領導當好。
前天,公社的人武部部長來,在我們家的門框上掛了一個牌子。牌子是個木板做的長方形的,底是紅色的,上面有“軍屬光榮”四個金黃色油漆大字,牌子的左邊兒寫著“孝感縣(水字旁加產)川人民公社。”不知道怎麼搞的,不是落的“孝感縣祝站區(水字旁加產)川人民公社。”掛牌子那天,武裝部部長對母親說:“一人當兵,全家光榮。你們家有什麼事,可以到公社反映,政府協調解決。”
母親只是一個勁兒掉淚。我想,她一定是又想起你了。我對部長說:年底徵兵,我想報名。母親聽了,哭得更厲害,她是怕我也走了。於是,部長走後,我對她說:“我說的是玩笑話,我沒有哥哥的身體好,體檢不上的。”母親像是沒聽見我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哎,母親這人,一生心思重,尤其是你當兵後,動不動就哭,看她那個樣,我心裡有時也酸酸的。你一定在部隊混出一點兒名堂來,全村十八戶人家,就只有你一個人是吃官飯的。在農村種地,特別沒勁。
小妹的信有五行字:
大哥:
媽媽說,明年送我去上學,報名費伍角。
媽媽對我可好了。前幾天,我感冒流清鼻涕,媽還給我煮了一個雞蛋。我捨不得吃,放了兩天。後來剝開,臭了,真可惜。
二哥現在教我認字,我也要像他一樣,讀高中。
李望清再看第二封信。
哥哥:見信如面。
今年秋收分稻子,我們家九口人,分了一千六百斤,是按工分分的。隊長說:“你們家是缺糧戶,只能分到這些。”我和父親和母親將糧食運回家,媽說:“馬上就是冬天了,農活也不是那麼累,咱家從明天起開始吃兩餐。晚上就吃煮的湯飯。”吃煮飯,這是我家唯一的辦法。我們家小孩多,只會吃,不會幹。家裡這點糧食,禁不住敞開吃。我們弟妹幾個都聽媽的,只是吃煮飯,晚上老尿尿。前天晚上,小妹還尿床了。大妹妹埋怨說:“你這個小女人,怎麼尿床了。晚上睡得像泥巴,推也推不醒。明天要是媽知道了,非打你的屁股。”我爬起來,把小妹抱到我的床上,安慰她:“要聽大姐的話,晚上叫你,你就起來。”小妹知道做錯了事,乖乖地躺在床上,不住地點頭。過了很久,小妹還未睡著。我就說:“快睡,明天早早起。”小妹說:“二哥,我肚子好餓,我想大哥。”
看完信,李望清久久地陷入沉思。自己的家,原來以為當兵了,就會忘了。沒想到,當兵後,對於家,對於家鄉的概念,比在家時還清晰。
家門前的那個榆樹上的喜鵲窩還在嗎?春天的風,尤其是想響炸雷時的如同彈鋼琴一般的風,不至於把喜鵲的窩掀下來吧。母親不止一次說,樹上的喜鵲認識望清。這對喜鵲在家門口的樹上已經生活了六個年頭了。喜鵲往旺處走,母親一直期盼喜鵲給她的家裡帶來興旺。還有港子邊兒上的刁皮塘,每年早秧插完後,總是有如期的雷雨從天而降。當塘被南邊兒成片的秧田裡下來的水灌得快滿時,塘裡的魚,尤其是那些肚子裡懷著滿滿黃子的鯽魚,會逆流而上,衝刺般地跑到離塘埂最近的一塊兒四畝半大的秧田裡。每當這個時候,望清總是會頂著斗笠,披著蓑衣,光著腳板兒來到這裡。他先是在塘埂走一番,再看秧田。塘埂朝塘的一邊兒,已經快被水築起來了,一些小魚兒露著頭,興奮地迎著湧動的水嬉戲。見到人,也不逃避。埂上有一個大的缺口,彙集到秧田裡的雨水,透過這個缺口不停地快速直下,在塘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