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鷲也說:“假使王辯死後,你在他家孤苦無依,怎麼自處?”
“王辯不會死的。”狐狸的淚奪眶而出。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座座都是刀山火海。”禿鷲取出狐狸的鏡子,“而今只是王辯病重,你已經痛苦成這個樣子,如果他死了呢?”
“這面鏡子可以解決一切,只要你相信自己只是一隻狐狸。”
狐狸呆滯地看著鏡子,禿鷲和海蟒大氣也不敢出地看著狐狸,期待著她眼中靈光一閃,掙開自己加給自己的枷鎖。
“若我的夫君死了,”狐狸終於開口了,“我便和他同死。”
“我是人,不是什麼妖精,二位還是走吧。”她告訴海蟒和禿鷲,兩個人頹然地走出門外。
“為什麼?”禿鷲不解地發問,“她自己都知道容貌不變之事一定有異,為何還是破不了自己的魅惑?”
海蟒只是沉默無語。
廊窗邊的一盞燭臺,豆大的火苗在風中搖曳。忽然,火苗開始膨大,像是要在一瞬間把蠟燭燒乾,火苗越來越大,終於變成了熊熊的紅色火焰,海蟒和禿鷲不知所措地望著這個異景。看火焰像一朵巨大的花一樣綻開,最終凝成飛動的紅色綢帶,一個他們認識的人出現在綢帶裡。
“自己騙住了自己,迷局已成,既然她心中已經選擇這個騙局,那就已經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紅奼娘娘回答禿鷲。
“您是找到了解破她的辦法了嗎?”海蟒激動地問。
“不,”紅奼娘娘說,“我來這裡等一個人。”
“還在等誰?”海蟒問。
“二更,馬上就要到了。”紅奼娘娘說。
這時從遠處傳來歌聲。從天空或者大地,或者每個人的心裡,歌聲無喜無悲,平靜得像一陣晚風。但海蟒和禿鷲卻恐懼不安,他們面色發白地咬著嘴唇,已從這歌聲中聽出來者是誰。
他是所有生靈竭力擺脫的噩夢,又是所有痛苦的終點,也是每個修煉之人曾經的動力。
生是悶熱的晝日,死是涼爽的夜晚。騎灰馬的人在夜晚中放聲歌唱,他穿越一道道牆和門檻,來到王辯家中,朝著病重的王辯而去,只要他輕微的一次觸碰,王辯就會合上眼睛沉睡在黑色的永夜。
“且住。”紅奼娘娘向他喊。
“是誰敢攔住我?既然能看到我,就該知道我是誰。”騎灰馬的人朝這裡看過來,禿鷲和海蟒連忙低下了頭,避開了和他的對視,只看到他披著由黑羽編織的長袍。
“是我,夜的君王。”紅奼娘娘答應道,“請不要帶走王辯。”
“既然你知道我是夜的君王,”灰馬上的人平靜地說,“就該知道沒有人可以號令我。”
“我認識您的兄弟夢之君王,您是否收到了他的口信,要您再多給王辯一些時間。”
“我不在乎。”灰馬上的人駕馬抬步,“我該帶走他,就一定會帶走他,不為任何人延遲或停留。”
“那麼,”紅奼娘娘冷笑著說,“我今後會為所有垂死之人圍上鏡子。”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騎在灰馬上的人停住了,頭也不回地詢問。
“有一個人,說您不能穿過鏡子,”紅奼娘娘說,“您會在鏡子裡碰到另一個夜的君王,然後一起沉睡在無邊的黑夜裡。”
“沒有人能擋住我,”騎灰馬的人說,“只要留有一點點的縫隙……”
他的面前忽然升起了一面銀色的鏡幕,像水一樣不住地湧動,如鏡子一樣映照出了他的映象。夜的君王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他勒馬側轉,另一邊也迅速升起了同樣一面流動的鏡幕。最終,四個方向的鏡幕合攏,併成一個銀色的圓球,把死神囚禁在中央。
“別人不行,而我可以。”紅奼娘娘說。
“你若不放我出去,世間再無人死去。”騎灰馬的人說,“人和百獸將擁擠在人界,無論病痛、飢餓還是戰爭,無人可帶走他們的性命,所有的苦難將永遠延續。”
“我懂。”紅奼娘娘說,“我向您要求的東西也不會太多。”
“好吧。”騎灰馬的人終於讓步,“王辯可以長生不死。”
“不,”紅奼娘娘說,“他只須再有一段壽命即可。而且平衡不會被打破,您還可以滿足另一個不死之人的祈願,重新賜予她本有的衰老和死亡。”
“我遇到過祈求永生之人,也遇到過祈求別人衰老和死亡的人,從未遇到過已經擺脫我的治下,卻又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