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放鬆戒心。
三歲那年,我就試著,去保護一個人……
“你為什麼叫傅君顏呢?是因為君顏如玉嗎?”當寶貝歪著頭問我的時候,我只是笑,朝她搖搖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再也不說她和父親的故事了,她只會一遍一遍的念:“
朗月何高高,樓中簾影寒。一婦獨含嘆,四坐誰成歡。
時節屢已移,遊旅杳不還。滄溟倘未涸,妾淚終不幹。
願為邊塞塵,因風委君顏。君顏良洗多,蕩妾濁水間。”
這樣長時間的關押中,母親漸漸進入了自己的幻覺,或者說,那是她給自己編織的夢境。她以為自己只是那個悽然的商人婦,等著丈夫行商歸來,一直等,一直等。可那卻是我幼年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她有時會認得我是她的兒子,然後親熱的摟我在懷裡,摸摸我的頭,給我背好聽的詩詞,給我講四書五經。會用手指沾水,在地上教我寫毛筆字。還會用風吹進小窗的樹葉,給我吹好聽的曲子。又也許過一會,她會忘記我,一個人躲在角落,用床褥子一針一線給那個男人做厚實的鞋墊,然後默默拭淚。但那已經很好了……因為她偶爾能想起我。
我也始終清晰的記得,這樣的日子,我擁有了六個月零一天。
那天夜裡風很大,把小窗吹開了,母親比我起的早,她就看見了那一幕,父親牽著他的另一女人,另一個兒子。然後,父親吻上那個女人,女人的嬌笑聲,孩童的起鬨聲。隨之,還有母親的尖叫聲。
我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從小窗上摔下去,嘴裡還痴傻地念著:“滄溟倘未涸,妾淚終不幹。願為邊塞塵,因風委君顏。君顏良洗多,蕩妾濁水間。君顏……君顏……”
母親沒有死,因為被院子裡的樹幹拖住,但還是摔斷了腿。因為沒有治療,傷好了之後,她的腿有一點坡。她又摔壞了腦子,變得像個小心翼翼的孩子,垂落的,微小的,她不說話,當她餓了,渴了,嘴裡喃喃的就只記得喊:“君顏,君顏……”
她喊一次,我就回頭一次。於是,四歲那年開始,我有了名字,我叫君顏,傅君顏。這便是我名字的由來,沒有君顏如玉,沒有快樂。而我的父親,從來沒有來看過我們,一眼也沒有。
後來無數個日夜裡,我曾不止一次想過,我的母親,那時如果死了就好了……
母親從小窗摔下去之後,那個女人似乎是不夠快樂的,她知道母親沒死,第二天就讓園丁砍光了四周的樹。從那以後,從那閣樓的窗戶望出去,再沒有了樹影,只有乾枯的草地。
我六歲,那個孩子九歲。那一天,母親不知從哪找來了她月白色的旗袍,她穿上,微微勾起唇角對我笑,謹慎的,細弱的。月光下,像一朵纖弱的茉莉花,她的眼底不諳世事,純淨寧潔。我第一次主動爬上椅子推開窗,我想讓母親看看,那麼久沒有見過的,閣樓外面的樣子。可我不知道,那是災難。
也就是那天夜裡,父親看見了母親,他久久的凝視著母親的視窗,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他又會做些什麼。只是那個女人,在半個小時之後,喊來了一群男人,我記得她很尖利的喊:“老孃再也看不得這個騷蹄子了,給我做死她!”
接著那麼多的男人,欺在母親身上,她哭,她喊,她躲,他們笑,都伸出骯髒的手。‘哥哥’用麻繩綁著我,一隻手掐著我的脖子,讓我看著這一切。而我只能哭,哭著看著母親被臨辱,一次次的被臨辱。她月白的旗袍被撕開,她的發披散開,她的身上慢慢佈滿了傷痕,汙穢的白濁,無助的淚水,還有那一聲聲淒涼的慘叫。
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又一次回來了,她笑得很豔麗,一聲一聲的笑著,然後我看見她身後的父親。父親面無表情的站著,他沒有上前阻止一句,只是淡淡的看向母親,再看向被綁著的我。卻依舊沉默。他們就那樣像看戲一樣的,看著那個瘋狂哭泣的女人。
然後,母親卻突然不掙扎了,也不哭喊了。她幾近木然的側過頭,透過那一個個骯髒的畜生看向我,再看向門口的那個男人,她的丈夫,她心中的英雄。
我看見她的眼底漸漸的清明,又突然陷入瘋狂,她哈哈大笑起來,嘴裡悽然的尖聲喊:“王軍!王軍!你不記得了嗎?你不記得了嗎?我是雅雅呀!我是雅雅呀!我說過的,我要給你納一輩子的鞋底,我要為你生兒育女,我要和你白頭偕老……我是雅雅呀……”
不知哪來的力氣,母親猛地推開了趴在他身上的男人,她嬌小的身子突然狂奔的從窗上一躍而下。我看見她最後殘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