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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孔融的攻擊,比霹靂車的聲勢還要浩大,徐幹一會兒工夫就潰不成軍。他和滿寵最大的區別是,他還要臉,還要考慮自己在士林中的形象。換了滿寵,肯定是直接下令用大棍子把孔融砸出去了。孔融見徐幹氣勢已弱,伸出手把他推搡到一邊,邁腿就要往裡去。就在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文舉,禁中非詔莫入,帶鉤遊走更是大罪,莫非你都忘了?”

孔融停住腳步,回過頭去,冷笑道:“荀令君,他們總算把你請出來了。”

“我正在尚書檯處理公務,聽到這裡喧譁,特意來看看。”荀彧並沒說謊,他的手邊墨漬未乾,確實是趁著批閱公文的間隙出來的。徐幹見他來了,如釋重負。

“禁中非詔莫入,這我知道,可這得分什麼時候。天子已經許久不曾上朝,有些大事非得陛下出面不可。”

荀彧也不著惱,溫和地伸出手來:“若文舉你有何議論,不妨把表章給我,我轉交給陛下。”

“不行!”這次孔融表現得無比強硬,“你是處理庶務的。我這件事,卻是千秋大事,事關人心天理。”

“是什麼?”荀彧不動聲色。

孔融忽然換了一副悲慼的表情,他雙手高舉向天:“鄭公已逝,泰山崩頹啊。”這聽到荀彧耳中,不啻為一聲驚雷。饒是他心性鎮定,也不由得渾身一顫。

鄭玄死了?那個總執天下經學牛耳的神,居然過世了?荀彧覺得呼吸有些不暢,耳邊嗡嗡作響。原本孔融說要請鄭玄來主持聚儒之議,荀彧也頗為贊同,能為與這位當世聖人切磋學問而興奮不已。可沒想到,他居然沒到許都就去世了。

“怎麼回事?為何尚書檯都沒訊息?”荀彧勉強壓抑住激動的心情,扯住了孔融的袖子,把他扯到禁中外門旁。孔融很滿意這訊息給荀彧帶來的震驚效果,他賣了個關子,多享受了一會兒荀彧的驚訝神色,這才說道:“我派了楊俊去高密迎接鄭老師。前日剛剛接到訊息,楊俊說鄭老師離開高密,走到元城,身體突然不行了。”

荀彧沒懷疑這訊息的真實性。鄭玄算起來今年已經七十四歲了,已是風燭殘年,又要走這麼遠的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孔融的聲音悠悠傳來,悽悲痛切:“今年開春,鄭老師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裡孔聖人對他說:起、起,今年歲在辰,來年歲在巳。鄭老師醒來以後,說今年干支庚辰,屬龍,明年辛巳,屬蛇。龍蛇交接,於學者不利。想不到……他竟是一語成讖……”

說到這裡,孔融竟在禁中前大哭起來,眼淚將白花花的鬍鬚打溼。他在擔任北海國相的時候,力邀請鄭玄返回高密,並派人修葺庭院,照顧有加,兩人關係甚厚。這次鄭玄願意來許都,也是看孔融的面子。兩位老友還沒見面,就陰陽相隔,他如此失態地痛哭,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文舉,人固有一死。鄭老師學問究天人之極,又著書等身,也是死而無憾了。”荀彧勸慰道。孔融收住眼淚,抓住荀彧的胳膊,痛聲道:“泰山其頹,天帝豈不知乎?哲人其萎,天子豈不聞乎?”

荀彧一時為之語塞。孔融這一下子,可給他出了個難題。鄭玄名氣太大了,如果天子不站出來說兩句,確實不好交代。孔融的要求合情合理,可偏偏這是荀彧無法做到的。他站在原地為難了一陣,說道:“文舉可以擬篇悼文,我轉給陛下,發詔致哀。”

“陛下連當面聽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嗎?以鄭公之名,連討一句天子親口撫慰都不得嗎?”孔融寸步不讓。

荀彧嘆了口氣:“陛下病重,如之奈何。”孔融盯著他的眼睛,嚴厲地問道:“是陛下真的病重,還是你們不打算讓他接觸群臣?”荀彧面色一沉:“文舉,注意你的言行!”

孔融道:“如今聚儒在即,已有許多儒生雲集許都。鄭公之逝,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如果天子連態度都不表一下,天下士人,恐怕都會寒心啊!”

荀彧何等心思,立刻捕捉到了孔融話裡有話。他一捋鬍鬚,微微垂頭:“依文舉之見,當如何。”

孔融毫不猶豫地說:“天子賜縗,以諸侯之禮葬之。在京城潛龍觀內設祭驅儺,許人拜祭十日,九卿輿梓。”

“潛龍觀?”

荀彧聽到這名字,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孔融為了聚儒之議搞的新建築,就修在城內,距離宮城不算太遠。起名潛龍,是為了和白虎觀並稱,孔融一心想把它搞成《白虎觀通議》一樣千古留名。不過孔融沒用“青龍”,而用“潛龍”一詞,荀彧知道這是他嘲諷曹氏專權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