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沉住氣,大概是黑暗也對他造成了困擾吧。
另外一隻手飛快地抓起畫像,再次拋向半空。輕盈的左伯紙在半空舒展開來,像是幾隻張開翅膀的蝙蝠。同時他整個人衝出遮蔽,把皮甲舉在身前,好似舉著一個盾牌。
又是數箭飛來,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張畫像,緊接著第二箭很快反應過來,射中了皮甲,擦傷了鄧展的左手虎口。短路弓的穿透力和射擊速度都很有限,鄧展的幾個小詭計,為他爭取到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這點時間對一位軍人來說,已經足夠了。他迅速拔起插在地上的匕首,倒拈刃尖,朝著黑暗中的某一點擲了出去。只見那匕首閃著寒光扎入黑幕,去勢極強。
在匕首飛出去的同時,鄧展猛然聽到後面傳來弓弦聲。
“糟糕,上當了。”
鄧展腦子裡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就覺得胸前劇痛,低頭一看,一支銳利的箭矢從他的後背刺入,從右胸扎出。原來對方一開始就有兩個人,第二個人隱藏得極為隱秘,一直忍到最後一刻才出手,之前的一切鋪排,都是在誤導鄧展,讓他誤判局面,主動出來送死。
“我還不能死,我還有要事稟報郭祭酒……”鄧展的視線開始模糊。這時候,鄧展的耳朵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這聲音是從許都方向傳來的。一定是郭祭酒派來接應我的虎豹騎,鄧展這樣想著,不知從哪裡迸發出力量,伸開雙手奔向大路。那兩名弓手大概也聽到了馬蹄聲,又隱伏起來,沒有做聲。
馬蹄聲很快便接近了,一眾騎士從黑暗中一一躍出。他們個個穿著曹軍的戰甲,手執鋼槍,在黑暗中氣魄十足。他們看到鄧展時,第一個反應便是豎起鋼槍,朝他刺去。
“我……我是虎豹騎鄧展!”鄧展憤怒地大喊,右胸鮮血迸流。
鋼槍的刺殺停止了。
“鄧展?哈哈,想不到這次南下,還能碰到你!”其中一員曹軍大將摘下鐵盔,露出一張囂張、自負的面孔,那張臉上掛著一枚懸膽大鼻,煞是醒目。
“你還認得我嗎?”
“淳于瓊?!”鄧展嘶聲喊道,然後他驚駭地發現。淳于瓊身後的馬背上,是一個神態委靡、披頭散髮的老頭。這老頭是他在許都宮城前親手拘押,送入大牢的。可這位曹家最重視的囚徒,如今卻出現在袁紹大將的身邊。
難道是袁紹派人潛入許都,把董承給救出來了?鄧展殘留的意識,已經不足以支撐這種複雜的思考,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周圍的世界正逐漸被什麼力量拉遠,身體不由自主地癱軟在地。
“嘿嘿,你可不能死,咱們兄弟這麼多年不見,可得去烏巢好好敘敘舊哇。”這是鄧展在陷入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4】
陳群把趙彥帶到西曹掾的官署,那邊已經收拾出一間敞淨的屋子,燒好了火盆,點起了幾根蠟燭。幾個僕役站在門口,本來已是呵欠連天,被陳群瞪了一眼,都緊張得紛紛站直了身子。
進了屋子,陳群讓趙彥對面站好,然後自己跪坐到木臺之上。這臺子比地面高出一大截,上面擺放著木案與跪毯,人跪坐其上,跟站立的人差不多高。這是為了體現出高低尊卑,好教被問話的人心生敬畏。司空府西曹掾負責的是幕府人事,這方面異常謹慎。
“彥威,接下來你我的對話,都會一一被抄錄下來,備案存檔。”陳群嚴肅地指了指牆角,黑暗裡坐著一個小書吏,手持一支短杆硬毛筆,這是為了方便快速記錄對話。趙彥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私入宮禁,所為何事?”陳群問。
趙彥剛才已把董妃之事告訴陳群了,他此時又重問一遍,顯然是希望趙彥能另外找個理由,免得大家都難堪。趙彥心念電轉,脫口而出:“我聽說禁宮起火,別有蹊蹺,想察勘一下現場。”
他不得不說出真的理由,為的是遮掩假的動機,這可實在有些荒唐。
陳群對這個理由還算滿意:“禁宮起火,自有宿衛和許都衛負責,你一個議郎,何必越俎代庖?”
“朝廷有難,臣皆有責。”趙彥語帶雙關地回了一句。
陳群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深,他繼續問道:“你前往皇城這事,都有誰知道?”
“我是臨時去意,不曾和別人商量。”
“那就是說……你的動向,一直是在別人的監視之下?”陳群的胖臉愈加嚴肅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禁宮大火之後,就是董承之亂,幕府一直疑心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絡。趙彥一要調查火事,就有人跟蹤起來,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