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話果然是一把殺豬刀,幽閒長嘆,明媚而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著漫天飛舞的細雪,“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帝都姜府,二更天。
這個時候,人們都抱著老婆在熱炕頭做夢或者為了孕育後代而耕耘不休了。而幽閒還必須去接客,哦,不,是見客。
“唉,從此以後,一年三百六十日,偷不得浮生半日閒。”幽閒撫摸著微微鼓囊的肚皮,剛在佈施樓(廚房)餓死鬼投胎般啃下推遲二個時辰的晚飯,在本打算一路晃晃悠悠散步消食兼放鬆心情,豈料幽明幽曇抓小雞般把她硬塞進軟轎裡,命轎伕撒開腿一路小跑到了會客的不似閣。
兩人隨行在花轎兩側,解釋道:“客人還等著呢,在子時帝都宵禁前必須回家。”
可憐幽閒在軟轎一番顛簸,差點將來之不易的晚飯吐了出來,一下軟轎,就順勢靠著幽明肩上深呼吸好幾下才進了客堂。
“臣百里喻,叩見公主殿下。”,隔著半透明的紗制屏風,一身玄色常服的百里喻行大禮,
他就是上月和總管太監以及南焰國使者試探琉璃公主的中書令大人了。
“紫微郎請起,賜座。”幽閒揭開茶盅,酡紅色的普洱茶溫度剛好,一口氣飲了大半,從喉嚨道腸胃都熨帖溫潤起來,她舒展眉頭,緩聲道:“紫微郎與我是舊相識,把屏風撤掉。”
紫微郎是皇宮的中書令的別稱,因為天上的紫微星垣正對的皇宮。中書省設在皇宮內,是國家最高的政務中樞,所以中書省也叫紫微省,中書令也稱紫微令。
中書令只是六品官階,卻是國主最親近的官屬之一,負責起草和宣佈國主的各種詔令文書,故任何官員都不敢忽視怠慢。因為紫微令幾乎都是文筆絕佳、頗有實才、相貌堪稱上品、並且至少中過進士的青年才俊擔任,所以就有了紫微郎的叫法。
屏風移開了,主位上的幽閒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斜靠在椅子右邊扶手的軟墊上,晃著手中茶盅,低眉淺笑,“你幾乎是一年一變,再過半年,身上那股‘舉世皆濁我獨清’的酸味就徹底沒了。”
紫微郎百里喻是見過世面的,他端坐在紅木圈椅上,恭敬中不帶任何拘謹,“卑職那時年少無知,若非公主提點,恐怕只能終日醉臥酒肆,怨天尤人了。”
“是你自己的野心和才華才能得到今日的地位,我只是往前推一把而已。”幽閒擱下茶盅,“這次‘天佑公主’的事情你和幽繯做的很好。”
“此乃卑職分內之事,不過卑職憂慮,如此一來,宮中必然會對公主起了防備之心,多年韜光養晦,恐怕——。”百里喻沉吟不已。
“我明白的,只是如今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自從五年前太子暴亡,諸位王子明爭暗鬥,都想坐上儲君的位置,各權臣貴族各有支援,一直僵持不下,父皇也沒有決斷。”幽閒將一張信箋遞給百里喻,“我的兩個哥哥已經按耐不住,很快就要圖窮匕見。如果我不表現強硬,他們一定會把我這個妹妹當做籌碼與重臣甚至他國交易;但是隻要他們覺得我做盟友比做籌碼的價值高,就不會慫恿父皇把我嫁出去。”
百里喻看完信箋,臉色大變,“這樣看來,不出半年,北焰國必將大亂。”
“渾水摸魚的機會到了呢。”幽閒淡淡一笑,將信箋扔進火盆。
雪夜無聲,殺機四伏。
……
半個時辰後,百里喻走出了不似閣,他隱隱覺得,今晚談論的一切,將來會改變北焰國的歷史,他有些激動、有些惶恐、但最多的,是期待。
“中書令大人,那個,聽公主說,這本書的配圖和釋義大多都出自你的手筆。”送百里喻出園的幽曇放慢了腳步,從衣袖裡摸出一卷書來。
百里喻接過一掃封面,“《無量壽經》?幽曇姑娘說笑了,我雖粗通梵文,但翻譯佛家經卷並不是我長。”
“這個只是封面,你翻開裡面看看。”幽曇微微有些臉紅。
百里喻翻開一看,臉色白得堪比冰雪,“這——這是春春——。”
“是《春閨圖》,公主說這是你年少時的作品。”幽曇定定的看著他,“我知道這樣直接問你很唐突——真的是你畫的?”
百里喻默然片刻,點了點頭,“那年我來帝都參加科舉考試,盤纏用盡,所以就畫了這些東西餬口。”
幽曇眼睛一亮,“你的老師是不是姓牧,擅畫人物花鳥?”
“叫我繪畫的老師自稱姓木,但是,老師臨終前留給我的畫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