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被皇帝陛下這套有些道理又強詞奪理的說辭氣得胸悶。
免田稅的詔令下發到各州縣裡,知州、縣令這些地方官員兩眼一黑天旋地轉,但百姓皆稱皇帝陛下是明君、聖君。
不按套路來的元始帝現在又來了這麼一出,竟打算廢掉“二王三恪”制,把前朝蕭氏宗親統統貶為庶民。
今天貶為庶民,明天是不是就要斬盡殺絕?
知禮儀院事易珂匆匆忙忙換上公服,大聲呵斥僕役:“快套車,老爺我要進宮面聖!”
他太急了,上馬車的時候沒踩穩杌凳,腳一滑,人往前撲,下巴磕在車廂邊沿,自己咬到自己的嘴唇,搞得滿嘴都是血,痛得眼淚差點兒出來了。
易珂見今日無事便早早下值回家享清閒,品著美酒,欣賞著美姬素手彈奏妙音,正美著呢,聽管家來報一個禮院生登門求見,他直接就叫管家打發了,禮院生是禮儀院裡不入流的雜吏,尋常不入知院的眼。
這誰能料得到呢,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天,皇帝陛下突然就發瘋了。
-
詔令是在臨近下值時發去禮儀院,待禮院生掄著兩條腿跑到易宅通報,易珂慌慌張張進宮求見,宮裡都快到下鑰的時間了。
易珂在西華門外求見,沒有見到皇帝,但得到了皇帝的申飭——當值期間不在衙署,反而在家攜美作樂,既然這麼喜歡在家待著,就先在家裡反省十日。
易珂兩腿一軟,咚一聲,跪了。
痛哭。
元始帝在還是前朝皇后的時候,就提拔重用皇城司,皇城司察子數千,專為她刺探百官事,誰也不敢保證自家沒有察子潛伏,自己沒有被察子盯上。
易珂下晌在家狎美作樂之事,日入時分就已經到了皇帝案頭,易珂又後悔又害怕。
戰戰兢兢回到家中,易珂看家裡的誰都像是皇城司察子,他把長子叫來,讓其拿上拜帖立刻去左相公家裡。
衙署裡若無大事,提前下值的比比皆是,不獨他易珂不獨這一日,怎麼就他這麼倒黴!皇帝好端端的發什麼失心瘋!
尚書左僕射左槐家中這會兒是門庭若市,好些人都管不了宵禁了,急匆匆趕到左槐府上,都是為了皇帝奪蕭氏宗親爵位一事而來。
“左相公,陛下這又是鬧的哪一齣?好端端把蕭氏宗親的爵位都削了,實在刻薄寡恩。”
“蕭氏宗親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就一個縣主在朝為官,還是個女流,陛下這都容不下,心胸未免過於狹窄。”
“今日是蕭氏宗親,來日焉知不會輪到我等前朝舊臣。”
“牝雞無晨,牝雞無晨啊……”
“張郎中,慎言!皇、城、司!”
左槐坐於廳內,見眾人被“皇城司”三個字嚇得噤聲,搖頭嘆氣,滿心無奈。
在民間百姓中有明君之稱的元始帝,在不少朝臣心裡是個實打實的暴君,其他不說,光獨斷專行這一點就夠叫滿朝文武頭疼的。
她也不是不聽朝臣勸諫,有理有據心繫天下百姓的勸諫,她還會讚揚並賞賜勸諫之臣,然後,依舊按照自己的決定行事。
你要說她不虛心納諫吧,也不是。從她還是前朝皇后當政時,朝中幾乎沒有以言獲罪的官員——除了過於激烈反對她以女子之身稱帝之人。
問題是,你說你的,她聽,就只是聽聽。
左槐與王妡的祖父王準是至交好友,也算是看著王妡長大的,以前只覺得這小姑娘不愧是好友教匯出來的,極有主見。
現在,他想去找早已致仕回到族地的好友問問,你究竟是怎麼教孫女兒的,把陛下教得過於有主見了,等閒勸諫不動。
在前朝熹宗時期,時任參知政事的左槐與任三司使的王準是一派的,與首相吳慎、樞密使蔣鯤分庭抗禮,政、財、軍三權分立,互相掣肘使朝政穩固。
那時左槐就搞不懂好友怎麼會想到將嫡長孫女嫁到東宮去,臨猗王氏並不需要一個太子妃來錦上添花。
如今回頭再想,陛下實在心思深沉,豆蔻之年就權慾薰心,恐怖如斯。
她甚至都不願當攝政的太后,一定要當皇帝。
現在大猗初立,好友王準致仕不問朝政,昔日政敵吳慎死在元始帝登基的路上,蔣鯤更早就悄無聲息死在臺獄。
朝中舊臣寥寥,左槐被推上首相,被眾人環繞著請他拿主意。
“諸位,先回去罷。明日我進宮面見陛下,再議此事。”
得了左槐的話,前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