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嘴角似乎揚了揚,只是極淺,看不真切。
“王爺喜歡。”
蘭有善接過林禾奉的茶,再不說話。
及至掌燈時分,蘭有善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蘭太醫,請喝茶。”
“筆走風雲,行雲流水,有種悠遠飄逸的空靈之感,確實是幅好字。”
“蘭太醫想聽什麼曲子,淵兒給您彈。”
蘭有善猛的睜開眼,今日被林禾一提,竟然就夢到這孩子了……
起身倚欄,望著窗外的明月,夜色中朦朧透著皎潔。
他記得那是他進太醫院的第一天,林禾的父親得了病,皇上派太醫院的人去瞧瞧,太醫令便指了他去,便是在林禾父親的榻前,看到了林禾第一眼。
那孩子異常清秀,一些素衣,溫潤淡然,眉宇間還透著股隱隱的書卷氣,其他孩子在榻前哭哭啼啼,爭著表現,唯有他,默默的守在邊上,看到被子落下,便上前幫著掖好,父親流涎不止,便一次次的幫著擦拭。
自那一眼,再不能相忘。一個下午腦中全是那人的影子,他想,他許是著了魔,卻選擇了屈服於那魔物,那孩子太過溫潤靜好,他不想忘了他。
蘭有善背景深遠,前途自然一片光明,太醫院的同仁為了向他示好,邀他去了“茶樓”。
臺上有人調琴,還是個孩子,妖嬈豔麗,在這個年齡極是少見,臺下眾人都望直了眼。
“蘭太醫也好這口?”
一旁的藥丞,給蘭有善酌酒,笑的眉眼彎彎。
蘭有善方收回了眼。
喝了酒。
“只是覺得這人和今日見到的一位公子極像。”
並不是相貌,而是那是那抹溫潤淡然,平和素淨的感覺。
像極,像極。
那夜,他便領了那孩子回了家,將他安置在後廂房中,每日只是看看他,陪陪他,偶爾喝喝他煮的茶,聽他撫琴,看他寫的詩,就是這般,他也覺得心中已然極是滿足了。
只是那份滿足已然是十年前的事了。
望了望自己的鞋縵,自從失去那個孩子之後,便再也不曾有過那般的滿足了。
他發現自己開始想念那孩子,那個身份卑賤的孌童。
同是夜半,同是月黑風高。
遠處隱隱鬼哭狼嚎,近處舞動鬼魅夜行。
關窗時,秦兒看到樹椏隨著夜風抖擻,不禁一陣哆嗦。
背過身,稍緩了緩,身後窗戶吱呀一聲又開了起來。
秦兒著實被嚇了一跳,對著林禾,面目已是扭曲。
“啊!”背上被涼風一驚,又猛然覺察有爪子拍他肩膀,模模糊糊並不真切,卻越發的��恕�
一張俏臉早已分辨不出是哭是笑,大冷天的,汗水只往下掛。
“這位哥兒好生面熟?”
那聲音在風中似遠又近,似真亦假。
林禾本坐在床上,正對著窗戶,此刻卻披了衣服起來,夜色不明,遠遠看著眼神空洞,正透過秦兒望著身後的窗戶,步子和緩的,白色袍子披著,也分辨不清是走的還是飄的。
秦兒此刻已然不是害怕,更是驚恐了,他小時聽過有冤死或自殺的鬼魅,夜裡報仇或找替身,就是這麼勾魂的。
“你……放了林公子吧,他是好人,他從來沒做過虧心事啊。”
林禾一愣,他沒有想到秦兒這般驚恐,心裡卻還念著要護著自己。心裡微微一顫,便覺得有股暖流回流至了心房,四肢也隨著暖和了不少。
對著秦兒揚了揚兩頤,眼中含笑。
剛想說些什麼。
秦兒忙上前一步扶著林禾。
“公子,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快不要看了,老人說,看著他們也是會被勾了魂的。”
林禾伸手反扶著秦兒雙臂,走近了,方看到秦兒早已是臉色慘白,瞳孔驟收,可見嚇得不輕。
“不用怕,是位故人。”
秦兒緩了些,卻像是七魂六魄沒歸為的齊全,仍有些懵懵的。
低著頭,自言自語。
“公子果然本事,連鬼魅也認得。”
“哈哈,這位小哥倒是有見識。”
這次聲音倒是真切了。
“定思堂白天正門也是敞開的,承大人不妨考慮一下下次從正門進屋。”
來人身姿挺拔,依然斜掛一條水貂毛氈,面板黝黑,一臉零星鬍渣,眼眸中滿是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