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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此心膽俱裂,一張嘴猶如膠漆粘牢,動彈不得。義士指著罵道:“你這潑賤狗婦。不勸丈夫為善,反教他傷害恩人。我且看你肺肝是怎樣生的。”托地跳起身來,將貝氏一腳踢翻,左腳踏住頭髮,右膝捺住兩腿。這婆娘連叫:“義士饒命。今後再不敢了。”那義士罵道:“潑賤淫婦。咱也到肯饒你,只是你不肯饒人。”提起匕首向胸膛上一刀,直剖到臍下。

將匕首銜在口中,雙手拍開,把五臟六腑,摳將出來,血瀝瀝提在手中,向燈下照看道:“咱只道這狗婦肺肝與人不同,原來也只如此,怎生恁般狠毒。”遂撇過一邊,也割下首級,兩顆頭結做一堆,盛在革囊之中。揩抹了手上血汙,藏了匕首,提起革囊,步出庭中,逾垣而去。

說時義膽包天地,話起雄心動鬼神。

再說李勉主僕在旅店中,守至五更時分,忽見一道金光,從庭中飛入。眾人一齊驚起,看時正是那義士。放下革囊,說道:“負心賊已被咱刳腹屠腸,今攜其首在此。”向革囊中取出兩顆首級。李勉又驚又喜,倒身下拜道:“足下高義,千古所無。請示姓名,當圖後報。”義士笑道:“咱自來沒有姓名,亦不要人酬報。頃咱從床下而來,日後設有相逢,竟以‘床下義士’相呼便了。”道罷,向懷中取一包藥兒,用小指甲挑少許,彈於首級斷處,舉手一拱,早已騰上屋簷,挽之不及,須臾不知所往。李勉見棄下兩個人頭,心中慌張,正在擺佈。

可霎作怪,看那人頭時,漸漸縮小,須臾化為一搭清水,李勉方才放心。坐至天明,路信取些錢鈔,還了店家,收拾馬匹上路。

說話的,據你說,李勉共行了六十多里方到旅店,這義士又無牲口,如何一夜之間,往返如風?這便是前面說起,頃刻能飛行百里,乃劍俠常事耳。那義士受房德之託,不過黃昏時分,比及追趕,李勉還在途中馳驟,未曾棲息。他先一步埋伏等候。一往一來,有風無影,所以伏於床下,店中全然不知。此是劍術妙處。

且說李勉當夜無話,次日起身,又行了兩日,方到常山,徑入府中,拜謁顏太守。故人相見,喜隨顏開,遂留於衙署中安歇。顏太守也見沒有行李,心中奇怪,問其緣故。李勉將前事一一訴出,不勝駭異。

過了兩日,柏鄉縣將縣宰夫妻被殺緣由,申文到府。原來是夜陳顏、支成同幾個奴僕,見義士行兇,一個個驚號鼠竄,四散潛躲,直至天明,方敢出頭。只見兩個沒頭屍首,橫在血泊裡,五臟六腑,都摳在半邊,首級不知去向,桌上器皿一毫不失。一家叫苦連天,報知主簿、縣尉,俱吃一驚,齊來驗過。細詢其情,陳顏只得把房德要害李勉,求人行刺始末說出。主簿縣尉,即點起若干做公的,各執兵器,押陳顏作眼,前去捕獲刺客。那時鬨動合縣人民,都跟來看。到了陳顏間壁,打將入去,惟有幾間空房,那見一個人影。主簿與縣尉商議申文,已曉得李勉是顏太守的好友,從實申報,在他面上,怕有干礙,二則又見得縣主薄德。乃將真情隱過,只說夜半被盜越入私衙,殺死縣令夫婦,竊去首級,無從捕獲。

兩下週全其事。一面買棺盛殮,顏太守依擬,申文上司。那時河北一路,都是安祿山專制,知得殺了房德,豈不去了一個心腹,倒下回文,著令嚴加緝獲。

李勉聞了這個訊息,恐怕纏到身上,遂作別顏太守,迴歸長安故里。恰好王鉷坐事下獄,凡被劾罷官,盡皆起任。李勉原起畿尉,不上半年,即升監察御史。一日,在長安街上行過,只見一人身衣黃衫,坐下白馬,兩個胡奴跟隨,望著節導中亂撞,從人呵喝不祝李勉舉目觀看,卻便是昔日床下義士,遂滾鞍下馬,鞠射道:“義士別來無恙?”那義士笑道:“虧大人還認得咱家。”李勉道:“李某日夜在心,安有不識之理?請到敝衙少敘。”義士道:“咱另日竭誠來拜,今日不敢從命。倘大人不棄,同到敝寓一話何如?”李勉欣然相從,並馬而行。來到慶元坊,一個小角門內入去。過了幾重門戶,忽然顯出一座大宅院,廳堂屋舍,高聳雲漢;奴僕趨承,不下數百。李勉暗暗點頭道:“真是個異人。”請入堂中,重新見禮,分賓主而坐。頃刻擺下筵席,豐富勝於王侯。喚出家樂在庭前奏樂,一個個都是明眸皓齒,絕色佳人。義士道:“隨常小飯,不足以供貴人,幸勿怪。”李勉滿口稱謝。當下二人席間談論些古今英雄之事,至晚而散。次日李勉備了些禮物,再來拜訪時,止存一所空宅,不知搬向何處去了。嗟嘆而回。後來李勉官至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為汧國公。王太、路信亦扶持做個小小官職。詩云:從來恩怨要分明,將怨酬恩最不平。

安得劍仙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