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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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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答道:“前邊已是武昌府了。”司戶分付就武昌暫停,要差人回去。一面修起書札,喚過一個心腹家人,分付停當。

不一時到了武昌。那家人便上涯寫下船隻,旁在船邊。賀司戶與夫人同至後艙。秀娥見了父親,自覺無顏,把被蒙在面上。司戶也不與他說話,只道:“做得好事。”向床底下,呼喚吳衙內。那吳衙內看見了司戶夫婦,不知是甚意兒,戰兢兢爬出來,伏在地上,口稱死罪。司戶低責道:“我只道你少年博學,可以成器,不想如此無行,辱我家門。本該撇下江裡,才消這點惡氣。今姑看你父親麵皮,饒你性命,差人送歸。若得成名,便把不肖女與你為妻;如沒有這般志氣,休得指望。”吳衙內連連叩頭領命。司戶原教他躲過,捱至夜深人靜,悄地教家人引他過船,連丫鬟不容一個見面。彼時兩下分別,都還道有甚歹念,十分悽慘,又不敢出聲啼哭。秀娥又扯夫人到背後,說道:“此行不知爹爹有甚念頭,須教家人回時,討吳衙內書信覆我,方才放心。”夫人真個依著他,又叮囑了家人。次日清早開船自去。賀司戶船隻也自望荊州進發。賀小姐誠恐吳衙內途中有變,心下憂慮。即時真個倒想出病來。正是:乍別冷如冰,動念熱如火。

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話分兩頭。且說吳府尹自那早離了江州,行了幾十里路,已是朝膳時分,不見衙內起身。還道夜來中酒,看看至午,不見聲息,以為奇怪。夫人自去叫喚,並不答應。那時著了忙。

吳府尹教家人開啟觀看,只有一個空艙。嚇得府尹夫妻魂魄飛散,呼天愴地的號哭,只是解說不出。合船的人,都道:“這也作怪。總來只有雙船,那裡去了?除非落在水裡。”吳府尹聽了眾人,遂泊住船,尋人打撈。自江州起至泊船之所,百里內外,把江也撈遍了,那裡羅得屍首。一面招魂設祭,把夫人哭得死而復甦。吳府尹因沒了兒子,連官也不要做了。手下人再三苦勸,方才前去上任。

不則一日,賀司戶家人送吳衙內到來。父子一見,驚喜相半。看了書札,方知就裡,將衙內責了一常款留賀司戶家人,住了數日,準備聘禮,寫起回書,差人同去求親。吳衙內也寫封私書寄與賀小姐。兩下家人領著禮物,別了吳府尹,直至荊州,參見賀司戶。收了聘禮。又做回書,打發吳府尹家人回去。那賀小姐正在病中,見了吳衙內書信,然後漸漸痊癒。那吳衙內在衙中,日夜攻書。候至開科,至京應試,一舉成名,中了進士。湊巧除授荊州府湘潭縣縣尹。吳府尹見兒子成名,便告了致仕,同至荊州上任,擇吉迎娶賀小姐過門成親。同僚們前來稱賀。

兩個花燭下新人,錦衾內一雙舊友。

秀娥過門之後,孝敬公姑,夫妻和順,頗有賢名。後來賀司戶因念著女兒,也入籍汴京,靠老終身。吳彥官至龍圖閣學士,生得二子,亦登科甲。這回書喚做《吳衙內鄰舟赴約》。詩云:佳人才子貌相當,八句新詩暗自將。

百歲姻緣床下就,麗情千古播詞常。

第二十九卷 盧太學詩酒傲公侯

衛河東岸浮丘高,竹舍雲居隱鳳毛。

遂有文章驚董賈,豈無名譽駕劉曹。

秋天散步青山郭,春日催詩白兔毫。

醉倚湛盧時一嘯,長風萬里破洪濤。

這首詩,乃本朝嘉靖年間一個才子所作。那才子是誰?姓盧名柟字少梗,一字子赤,大名府濬縣人也。生得丰姿瀟灑,氣宇軒昂,飄飄有出塵之表。八歲即能屬文,十歲便閒詩律,下筆數千言,倚馬可待。人都道他是李青蓮再世,曹子建後身。一生好酒任俠,放達不羈,有輕世傲物之志。真個名聞天下,才冠當今。與他往來的,俱是名公巨卿。又且世代簪簪,家資鉅富,日常供奉,擬於王侯。所居在城外浮丘山下,第宅壯麗,高聳雲漢。後房粉黛,一個個聲色兼妙,又選小奚秀美者數人,教成吹彈歌曲,日以自娛。至於童僕廝養,不計其數。宅後又構一園,大可兩三頃,鑿池引水,疊石為山,制度極其精巧,名曰嘯圃。大凡花性喜暖,所以名花俱出南方,那北地天氣嚴寒,花到其地,大半凍死,因此至者甚少。

設或到得一花一草,必為巨璫大畹所有,他人亦不易得。這濬縣又是個拗處,比京都更難,故宦家園亭雖有,俱不足觀。

偏盧柟立心要勝似他人,不惜重價,差人四處構取名花異卉、怪石奇峰,落成這園,遂為一邑之勝。真個景緻非常。但見:樓臺高峻,庭院清幽。山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