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稻草了。
終於顛到動物園,得轉車了。照二用胳膊肘頂了江一一下,示意他下車。江一下車前看了那個售票員一眼,心裡竟有些戀戀不捨的感覺。
動物園站的人更多,排成了長龍了。兩人走過去排在隊尾。
北京的天氣已經很冷了,有人已經穿羽絨服,照二穿了件很厚的外套。江一在廣州上車的時候還穿襯衣,一路上不斷地加衣服,到北京站已經把毛衣穿上了。出站在時候,照二叫他穿上大衣。那是單位發的衣服,料子和款式都不錯,就是小了點,因為江一開始虛胖,那是吃激素的緣故。照二剛見到江一時,還以為他真的胖了,拍了他一掌,說:好,不錯,看來營養跟上了。江一沒有出聲,就讓他以為自己過得好吧。
照二把衣領豎了起來,遮擋頸後的風。然後他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老江,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賈四等死了。江一一聽傻了,他傻了半天才說:不可能吧,咋回事兒?照二說:嘿,說來話長。把經過講了一遍。江一嘆息了一聲,他說:我原來還以為賈四等會很長命的,你看他那樣子,就是多子多福的。照二說:行,咱們不提賈四等,讓他入土為安吧。
江一一時沒法平靜,可以不提他,但不能不想他。他們才分開多久呀,真可謂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的。江一一直以為自己會是班裡最短命的人,沒想到居然有人比他先走。儘管如此,他仍然抑制不了內心裡那股悲哀的情緒。一路上,他沉默不語,兩眼盯著窗外,看大樓在車外飛奔。照二看到他這個樣子,齜著牙說:節哀順變。
江一的悲傷不是裝出來的。他在醫院裡躺著時,曾經一度很悲哀。爹媽養他多不容易,把他培養成才,你說費了多大的勁?好容易畢業了,滿以為可以報答社會,報答雙親,卻要躺在醫院裡,差不多算等死。可要拿賈四等比,他又算幸運的了。
照二說:給你說件可樂的事吧,咱馬獨用同學找了個相好呢。江一說:嗎叫相好?照二說:嘿,就是跟他睡覺的唄。江一說:咱馬獨用也墮落了?照二說:看你這人,還是開放地區來的呢,咋就這麼守舊呢?咱馬獨用同學一把年紀了,找個女人睡個覺,你還想不開。江一說:輪不到我想,我是擔心老馬,怕他進得去出不來。照二說:你的擔心還真不多餘,告訴你吧,咱們老馬還真陷進去了,十匹馬也拉不回頭,把莊上那幾個兄弟,還有咱馬老大氣得半死。江一說:是嗎?老馬好像沒有這麼離經叛道呀?照二說:這就是你不瞭解他,大三的時候,他跟英語系的阿笑耗上了,八匹馬拉不回頭。江一說:對了,他跟阿笑怎麼就黃了?照二說:嘿,不是一條道上的。
江一感覺北大南門一晃而過,他扭頭看了看,說:咱們是不是坐過頭了?照二說:過就過唄,咱們在西門下,順便照張合影。
二
在招待所門口,照二問江一:你是出公差還是出私差?江一說:出什麼公差?你以為我是誰?照二說:知道你還沒當領導,不就是想著為你省幾個臭錢嗎?我看哪,你也別登記了,就跟馬獨用擠擠得了,要不去我那兒住?江一說:還是住招待所吧,不要跟老馬擠了,也就住個三五天,能省幾個錢?正商量著,發現馬獨用從門裡走了出來,嘴上叼了根菸,兩眼笑成了一條縫。照二說:不是叫你在水塔下面等著嗎?你怎麼回來了?馬獨用說:我又不是你家的狗,幹嗎要聽你的?他抓住江一的手,說:兄弟,一路辛苦了。江一說:比起讀書的時候,現在真是叫享受。馬獨用說:那當然,咱們不要跟過去比,要向前看。怎麼樣?跟我住一起吧,我同屋那傢伙剛好今天退了房,咱們聊個通宵。照二說:也好,我今天不走了,就在你邊兒上搭個地鋪。馬獨用說:關你屁事,你回自個兒宿舍去。照二說:好你個臭小子,也不想想前些天是誰在救濟你。馬獨用說:不就是請我吃了頓飯嗎?你還老記著呢。江一兄弟,咱們今天就請他吃一頓,然後就跟他沙揚娜拉。江一說:好,先住下來,勞煩馬老弟帶路。馬獨用說:看看,開放地區來的人就是知書達禮。
服務員拿著江一的身份證看了又看,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不是廣州的嗎?這號碼怎麼是北京的?江一還沒來得及回答,照二說:是不是跟你的號碼就差一個數?馬獨用說:要是沒一點關係,咱能來俺北大住嗎?服務員一看都不是善類,趕緊開始登記。江一交了錢,換了把帶牌的鑰匙。
房間不大,兩張床之外,幾乎沒有空地,也沒有衛生間。在廣州才呆了幾個月,已經不習慣用公共廁所和澡堂。江一把行李放下,去水房裡洗了把臉。北京的氣候太乾燥,面板有些生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