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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好不容易,我總算又把阿蘭安撫住了。看著她提著小包袱走回下房裡,我鬆了一口氣。沿著院子裡的水泥路,我拖著滯重的腳步,走向客廳。當我推開客廳的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是一種又空又冷的沉寂,大廳裡寂寂無聲,爸爸依然像個塑像一樣坐在那兒。我停住,巡視著這幢房子,這裡面曾經擠滿了人,曾經充滿了笑語喧譁,我似乎還能聽到夢萍在這兒聽熱門音樂,爾傑在按著車鈴,如萍彎著腰撫弄小蓓蓓,還有雪姨在那兒笑……短短的半年之間,這裡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只留下一個孤單的老爸爸,我呆立著,腦中昏昏濛濛,眼前迷迷茫茫,四周的白牆都在我眼前旋轉,似乎有幾百個龐大的聲音在我身邊震盪,我甩甩頭,想清楚耳邊的聲音,於是,那衝擊迴盪的各種雜聲匯合成為一個,一個森冷而陰沉的響聲:“是你!陸依萍!是你造成的!”

頓時間,我覺得背脊發麻,額上冷汗涔涔了。

一陣低沉哀傷的“嗚嗚”聲從我腳下響起,同時,一個冰冷的東西碰著了我的腳,我吃了一驚,低下頭,我看到如萍那隻心愛的小哈巴狗——蓓蓓,正在我腳下無主的亂繞著,難道它也知道它失去了它的女主人?

我鎮定了自己,走到爸爸身邊,輕輕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我無法和爸爸說話,我也無法把自己從那森冷的指責聲中解脫出來。室內,蓓蓓到處嗅著,哀鳴不已,更增加了幾分陰森沉重的氣氛。爸爸動了一下,我立刻轉過頭去求助似的對他說:“爸爸!”爸爸凝視著我,他的眼光凌厲而哀傷,他低沉的問:

“她為什麼要死?”我不能回答。爸爸冷冷的說了:“依萍,你該負責任,你搶走了書桓!”

“我是不得已!”我掙扎的說。

“後來是不得已,一開始不是!”爸爸說:“你第一次見書桓,就搶足瞭如萍的風頭,你是有意的!我看你看得很清楚,就像看我自己!”他把手壓在我肩膀上,他的手顫抖得那麼厲害,使我的身子也跟著顫動不已。他的眼睛緊緊的凝視著我。喑啞而肯定的說:“你像我,依萍,你和我一樣壞!”他捏緊了我的肩膀,喘了一口氣。“可是,我喜歡你,只有你一個,十足是我的女兒!但是,你不用解釋,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恨我!你一直恨我!無論我怎麼待你,你還是恨我!你恨我這邊所有的人!”我張開嘴,想加以辯白,但爸爸抓住我肩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然後,他的身子就像一個洩了氣的球一樣癱軟了下去。我驚跳起來,爸爸已經倒在沙發裡了,他的上半身掛在沙發的扶手上,下半身拖在地下,臉向下的僕伏著。我抓住他的手,搖著,叫著:“爸爸!爸爸!爸爸!”

可是!爸爸一無知覺。我大聲叫阿蘭,阿蘭來了,我讓她守住爸爸,我衝出大門,跑到路口的公共電話亭裡,翻開電話簿,隨便找到一個私人醫院的電話號碼,打了一個十萬火急的電話,再衝回房裡,爸爸依舊僕伏著,我和阿蘭用了好大的力氣,又拖又拉又抱的讓爸爸躺在沙發上,爸爸的個子太高大,兩隻腳都懸在扶手外面。就這樣,我們等著醫生到來。醫生來了,給爸爸打了兩針強心針,診斷是心臟衰弱和血壓高。爸爸終於甦醒了過來,我們合力把爸爸攙進了臥室,讓他躺在床上。爸爸掙扎著說:

“我沒有病!除非受傷和睡覺,我從不躺在床上!”

“你現在已經受傷了!”醫生說。

爸爸身不由己的躺了下去。醫生又給他打了一針,示意我退出去。我先到了客廳裡,一會兒,醫生也提著藥包出來了。他對我嚴重的說:“最好,你把令尊送到醫院去,老年人是禁不起生病的!醫院裡照顧比較周到!”“你是說,我父親的病很嚴重。”

“是的,心臟衰弱,血壓高,很可能會半身不遂。”

對爸爸,半身不遂比死更可怕!我默然不響,醫生做著要走的準備,我才想起沒有付診金,問了診金的數目,我開啟了手提包,剛好是我身邊全部的財產!送走了醫生,我到爸爸房門口張望了一下,爸爸已經很安靜的睡了,大概醫生給他注射了鎮定劑。退回到客廳裡,我突然失去了力量,雙腿一軟,就躺進了沙發裡,這一早上的事情,使我支援不住,聽著蓓蓓不斷的哀鳴,我崩潰的用手矇住了耳朵,把頭埋進裙子裡。中午,阿蘭做了一餐簡單的飯給我吃。我要她給爸爸煮了一點豬肝湯,下了一點掛麵。下午一點鐘,爸爸醒了一會兒,因為醫生說不能讓他多動,所以我只得坐在床邊,把面喂進他的嘴裡,他一面吃,一面為自己失去的力量發脾氣,好不容易,一碗麵喂完了,我也渾身大汗。爸爸望望我,似乎想對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