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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侍從不回答,齊齊磕頭作響。

謝開言喚眾人起身,見他們不動,便一個個伸手挽起來。眾人遂作罷,退到了一樓廊道里。

胭脂婆看到謝開言慢慢踱回來,臉色緊得發冷的模樣,笑了笑:“你若想走出去,還需多佈置門道,至少,那些隨從先要安頓好,不能讓殿下抹殺了他們的性命。”

謝開言悶聲道:“我煩心的便是這個。”

胭脂婆驚異:“聽你意思,這棟小樓還困不住你了?”

“有你在,我能走。”

胭脂婆詫異地挑了挑眉,問不出什麼,只能提裙去了軍衙,在外堂外苦等半個時辰,才能送進謝開言的囑託:請殿下保重身子,按時辰進膳。

葉沉淵走出來,雪袍凜然,不染纖塵。他坐了一日,容貌亦然冷淡。胭脂婆見他出現,又惶急地說了一遍謝開言的囑託,他卻笑了笑,說道:“她那意思,怕是要我問,她可按時進食吧?”

胭脂婆一怔:“殿下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太子妃的確一日不曾進食。”

“隨她去。”葉沉淵淡淡留下一句,轉身回到內堂,繼續忙於軍事。

胭脂婆躊躇站在軍衙外堂,細細看了看周圍的動靜。眾多騎兵領隊牽著馬韁留在庭院裡,低聲交談幾句,等待著復職領命的副將出來。不斷有流星馬疾馳而來,送回前方的訊息。遊騎兵大步走進院門,向中堂駐守的左遷通報傷亡軍情。

左遷分發下火漆令,委派各營勤務兵長安置傷員,並加置軍醫及醫僕人手。

胭脂婆伸頭瞧了瞧左遷忙碌的身影,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將軍臨危不亂,俊秀眉目裡依然流露出溫潤的光澤,就是她看了,也覺得莫名心安。

可她轉念一想,又不開心起來,悶頭悶腦地念:“他為什麼不上戰場”

左遷身穿戎裝巡查各部傷員,胭脂婆遊魂一樣遠遠跟在後,只要有人阻攔,她就瞪眼說道:“左大人喚我來的你不信啊小心我嫁給左大人之後整飭你一番”

她頂著太子妃的頭號扈從及左遷未婚妻兩重身份,突破重圍,慢悠悠轉遍了軍營,大致摸清華朝兵力的傷亡情況。

左遷早已發現胭脂婆尾隨在後,無奈身邊眾將圍簇,而胭脂婆又像是鬼祟毛賊一般,伸頭瞧他一下就隱身在帳篷後,實在讓他難以拉下臉,去將她揪出來。

終於等到隨從少了的時候,他看了眼胭脂婆立在晚風中窈窕的身影,其餘人會意笑著離開,他才走到她跟前說道:“夜裡風大,早些回去休息。”

說著,他拉下披風裹住了她的身子。

胭脂婆直愣愣站著:“這麼吵我怎麼睡得著!”她的嫵媚紅唇掩映在青絲之後,極嬌俏地撅著,無光,也能感受到她的芳澤。

左遷很想低頭嘗一嘗,好不容易剋制住了綺思。他咳嗽了下,從懷裡摸出一隻摺好的金紙雀,遞過去,低聲說道:“我新做的小玩意兒,比,比太子妃的手法還要巧些,你,你帶回去,放在枕邊,它就是,就是我”

胭脂婆接過紙雀,奇道:“還能唱歌不成?”

左遷溫和笑了笑,她踩了他的靴尖一下,結果蹭痛了自己的繡花鞋腳板,不禁呼著痛,搖搖晃晃地去了。

謝開言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袍坐在寢居里,手捧青瓷缸,眉目攏著一層憂色。她坐在這裡聚力一刻,廣開耳目,卻捕捉不到周圍有什麼細小的動靜。遠遠地,只傳來傷兵的□,夾在晚風裡,令她聽得不是十分清楚。

胭脂婆捂著心口走進來,驚魂未定地說道:“我剛才回來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傷兵的腿,不知怎麼地,骨頭就這樣斷了,還流了很多血我朝前走,看到營帳外面都是一桶桶的黑血,覺得犯惡心,想吐呢,回頭一看,醫童又抬出個半邊臉的人”

謝開言坐著不動,胭脂婆推她,好奇地問:“怎麼沒反應?好歹給個臉色啊?”

謝開言回過神,淡淡說道:“你以為這是最難看的?”

胭脂婆皺眉道:“我去的地方都不打仗,子民唱歌跳舞,活得很開心,來殿下這兒,才看到這許多的戰禍,自然覺得難看得緊呀。”

謝開言不置可否,依然木著聲音說道:“我從冰川底走出來,一路親手埋葬了五百七十三條人命,有南翎人、華朝人、農戶子弟,還有我自己的皇子殿下。我知道最終會和他們一樣,所以埋葬他們時,我仔細看了他們的臉,記住了每一張臉的樣子。”

頓了頓,她冷冰冰說道:“最難看的,是沒有意義地死去,然後屍身落在大雨裡,由著汙泥水漿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