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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面前缺了一面鏡子

齊妙上初中時,閆笑萍所在的國營廠效益不好,工資都發不出來,她骨頭硬的很,除了每月固定撫養費,又不肯要齊大軍的錢,還要堅持送齊妙去學特長,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生計發愁。 那時候不像現在,中年女性兼職可以有很多選擇,可以去做家政,可以去送外賣,可以做很多彈性上崗、工錢能隨時提現到賬的工作。 因著要盯著齊妙學習,閆笑萍不能犧牲齊妙放學後的時間,有鄰居給她介紹上門做飯的鐘點工她也不做,後經人介紹當起了報嫂,別人假意關心說這工作太累,閆笑萍就隨便敷衍,說就當鍛鍊。 陽城日報晚報、老幹部之友……各種報紙投遞上門,就跟送快遞差不多,只不過報紙要趁熱送,新報紙通常是凌晨三四點就被派到報站開始分發,投遞員們不到五點就開始挨家挨戶上門派送。 那時候電動車還沒大面積流行,閆笑萍都是騎腳踏車送報,風雨無阻,即便摔倒,也能很快站起,還要不停爬樓,一年三季脖子上都搭條毛巾、邊送報邊擦汗,冬天送完報回到家後背都是溼的,除了春節,全年無休。 閆笑萍的報嫂工作大概是在齊妙上大四的時候辭掉的,齊妙也沒問她原因,只努力自力更生、給她媽減輕經濟負擔。 大概是因為不用再每天起早爬樓梯了,那年春節,齊妙回家見她媽明顯胖了不少,可性格卻生出一種從前沒有的、孤僻的一面,不再總是那麼狂躁,偶爾會安靜的讓人窒息。 後來她才知道,她媽那是更年期前兆。 齊妙是長大成人、正式步入社會後才越發察覺她媽心理不健康的,但由於長年從事體力勞動,閆笑萍身體確實相較於同齡人更健康,甚至健壯,感冒發燒都很少有,她也不痛經,當報嫂那些年每個月那幾天也不犯懶。 上學時,齊妙大姨媽前兩天偶爾肚子疼的時候會被允許躺靠在床上看書,已經躺下了,她媽還要扎幾句,說她小姐身子丫鬟命,不知道真肚子疼還是裝的,說她自己結婚之前也沒疼過云云。 就是這麼強悍的一個人,剛剛還蹲在陽臺擦窗戶,吵起架來全樓都能聽見,穿上正規跑鞋說不定還能跑完全程馬拉松,卻突然…… 齊妙剛剛聽她爸說她媽不行了的時候,完全沒反應過來,騰地起身跑到南屋一看,她媽仰面躺在床上,嘴巴半張著,無論她爸如何大力搖晃都沒反應,她慢了好幾拍才明白‘不行了’仨字兒意味著什麼。 她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爸慌亂地往她媽嘴裡吹了幾口氣,又極不專業地壓了幾下胸口,直到她自己覺得差點被憋死,才發現從打看見她媽這樣,她就不知所措到忘記了呼吸,重新吸入空氣後才回過神來趕緊跑回南臥去打120。 人在極緊張的情況下似乎會處於一種真空狀態,齊妙都不記得自己對120說了些什麼,只在收到對方囑咐說注意接聽電話,以免老小區司機找不到路,耽誤救援。 電話被接線員率先結束通話,齊妙握著手機的掌心微微發疼,是太用力了,知曉冥冥中有一些對她來說其實很重要的東西正戛然而去,她無力迴天,本能想靠自己纖弱的雙手抓住些什麼。 “完了,瞳孔散了,估計……夠、夠嗆了……” 重新返回南臥,她看見她爸一手撐開她媽的眼皮,一手拿著個小手電筒對著她媽的眼睛照了照,說、說她媽可能……沒救了? 她爸胸口起伏的很厲害,剛剛的胡亂搶救耗費了他大半體力,可這會兒卻很冷靜地、用相對理智的方式檢查了她媽的生命體徵,從而得此判斷。 齊妙看在眼裡,有點不能理解她爸為何會如此冷靜,即使兩人已經沒有愛了,可他們已經復婚了,現在至少是親人。 再說她媽這到底是怎麼了?她媽身體一向很好的啊,沒有她爸的那些年,她媽都是一個人扛米麵上樓,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行了呢? 殊不知,齊妙在怪她爸過分冷靜的時候,面前缺了一面鏡子,她自己整個人呆在那不哭不鬧也不叫喚,連聲‘媽’都沒喊過,彷彿真的站在真空裡,從她爸確認她媽瞳孔擴散後,一個字都沒再說。 電視裡的人,沒有在得知父母突發疾病不行了的時候會什麼反應都沒有,不管多大年紀,至少會哭兩聲,很多人會急的六神無主,跌倒、捶自己、撲在父母身上不撒手……都有可能。 可齊妙就是做不出任何反應,像個蠟像一樣站在原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努力辨認那是不是她那個剛剛還逼她吃牛奶泡飯的、親媽閆笑萍。 對了,牛奶泡飯,是不是因為她非不肯吃那碗牛奶泡飯,把她媽給氣…… 那個字,她不敢想,可不知為何,一個字帖一樣的正楷毛筆字突然躍然腦中——死。 眼前的情景是一面鏡子吧?是不是平行時空的幻象?不然怎麼可能是真的? 可她爸的催促聲提醒她,這不是鏡子,是真的。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