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明白,她爸這是在寬她的心,告訴她、她媽腦血管早出問題了,就是一直沒發現,突然發病跟她無關。 這會子只剩父女倆人了,說話方便多了,她爸還給她打了一盒子預防針,給她做了不少心理建設,勸她、如果她媽真醒不過來,她也別自責。 齊妙不想說話,隨意偏頭,竟看到那個早上來過她家的鄰居爺爺,旁邊還有個穿白大褂的女大夫陪著。 她爸也看見了,迎上去打招呼,順便問了問家裡誰不好了,畢竟這邊是重症監護區。 齊妙心裡其實也好奇,但她目前處於失語狀態,即使那個爺爺人品沒毛病、值得尊重,她也沒力氣上前問候。 原來是早上丟衣服那孫子剛做完手術進了重症監護室,他從他爺爺家離開後去了一家不正規的網咖上網打遊戲,不巧趕上有人舉報網咖容留未成年人上網,有關部門突擊臨檢,老闆怕罰款,就讓這幫小孩兒從二層跳下去,樓下有個平臺能接著他們,其實不高。 結果丟衣服這男孩兒太慌了,據跟他一起跳樓的‘逃犯’描述,男孩兒當時沒跳好,右腳剛好落在一個凸起的鐵管子上,腿一崴,後仰躺倒後腦著地,摔的極重,剛做了開顱手術。 家裡人是在男孩兒脫離危險後才通知的爺爺,爺爺就這麼一個孫子,得了信兒差點沒過去,來看過、確認人能醒才放心。 齊妙聽完齊大軍的轉述沒什麼感覺,雖然男孩兒囂張跋扈,可還是希望他能早日康復,重生後最好輕點嘚瑟。 回想起早上吵架的事,明明剛發生,卻彷彿過了很久,她這一天也沒幹坐著,一直在自省,回憶她跟她媽生活在一起的那十七八年都被逼著做過哪些不情願的事,明明都忍了,今早為什麼偏偏沒忍住。 不多時,初戀他們一大幫人呼呼啦啦趕來,除了初戀和龍哥兩口子、初戀她爸和她後媽,還有許玖玥的舅舅舅媽,也就是除了齊妙之外、那幫人學散打的師父師孃,還有姜兵小夫妻倆,反正是原本要吃團圓飯的能來的都來了。 幸好姜兵奶奶和小朋友們沒來,這ICU陰氣太重了,齊妙越呆越冷。 “叔~” “誒你好……” …… 打過招呼後,長輩們跟齊大軍稍微走遠了點兒,去聊閆笑萍的情況,齊大軍沒隱瞞,小聲說著:“腦血管爆裂,比普通腦溢血嚴重……” 年輕人們圍著齊妙也不好說什麼,什麼‘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話也說不出口。 都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感情,認識十幾二十年了,都知道齊妙她媽咋回事兒,雖不至於被歸類為惡人,但實在稱不上什麼吉人。 剛好陪著鄰居爺爺的女大夫再次經過,齊妙突然想起去派出所銷案的事兒,仰著頭問初戀能不能找人幫她去。 初戀問:“哪個派出所?” 齊妙:“好像是七路,我當時就沒聽清,出了事兒腦子更亂。” “沒事兒,咱家這片兒派出所我爸都熟,七路所長總跟他一塊兒喝酒,回頭我叫他打一圈兒招呼。” 齊妙聽初戀這樣說,緊繃的神經鬆了幾毫米,初戀總是這樣,大事小情面前都很淡定,能替她做主。 再一抬眼,初戀從司機手裡接過一個飯店裡會用到的白瓷湯盅擺在椅子上,蹲下身邊掀蓋兒邊囑咐齊妙:“這術後觀察至少得十來個小時,你和我叔都得盯著,你剛說我姨是早上病的,那你肯定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趕緊的,把這小米粥幹了。” “對對,丫頭,這溫乎的,正好喝……戀戀,底下那盒裡是甜蘿蔔,剛從飯店出來我著急,裝的不多,給,勺兒。” 說話的是初戀的後媽,跟初戀她爸搭夥過了十來年了,也是這兩年初戀給倆人做主才領的證,大家都跟著初戀管她叫燕兒姨。 燕兒姨為人爽利,幫初戀帶孩子也很盡心,人很好,齊妙從前幾次跟燕兒姨打交道都冒出過一種大不敬的想法——初戀這後媽,真比她那個暴戾的親媽強百套。 可現在,她親媽躺在那死氣沉沉,靠儀器吊著命。 她被那忤逆的想法來了個當頭棒喝—— 親媽對她再怎麼不好,也是親媽,再來十個比燕兒姨還好的後媽,她也不換…… “謝謝燕兒姨。”齊妙勉強扯了扯唇角,抬起的雙眸有水汽在翻湧。 喉嚨堵的厲害,一大股悔意滾著熱浪直往腦門上衝,這大概就是她媽腦溢血時的生理感受吧,只不過那熱浪肯定比這兇猛成千上百倍。 怕自己哭出來,齊妙趕緊接過粥、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劃拉,勺子一攪,發現還有根海參埋在小米粥裡,那海參新鮮亮澤,比她高三時被她媽Ι逼著吃的海參至少粗壯兩三圈。 這麼貴的東西,她媽自己根本不捨得吃,每週卻要盯著她吃三根,就像早上泡飯的特侖蘇一樣,除了她最在意的女兒,她不捨得給任何人吃。 齊妙覺得,沒有人會因為海參的口感和味道愛吃海參,更不可能有人會喜歡牛奶泡飯,她高三的時候不敢告訴她媽她不愛吃海參,不愛吃就硬吃,今天早上為什麼就不能硬吃那碗牛奶泡飯?這章沒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