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未央指網格圖問:“這個做什麼?”
清啞道:“這是竹絲畫。請方大少爺做出來。”
這鋪子賣的衣服集貴、新、雅於一體,那麼,店鋪佈置也要處處顯示新穎、優雅和品味。竹絲畫乃新出世的藝術畫,在鋪子裡掛幾幅竹絲編織的秀女圖,比掛名家古畫更吸引人眼目。
她道:“掛他的畫,也是幫他宣傳。他不應該收費。”
嚴未央瞪著她好一會。噗嗤一笑道:“你呀你,我算服了你。我來之前,攢了一肚子主意。看了你這一攤子,我什麼也不用說了,回去就按你要求的佈置就是了。我省了好些心思呢。”
又道:“我回頭就去找表哥。照你說的,我還要收他銀子呢。”
清啞也抿嘴笑了。
雖如此說,嚴未央還是將她的想法也提了出來。
兩人合力,將這份方案完善,所有細節都敲定。
直到掌燈時分。才算結束。
嚴未央在郭家用過晚膳,蔡銘來接她,方回嚴家。
次日。她果然找上方初。
方初聽了她的話,又看了那網格圖,目光就亮了。
他手撫圖稿,輕聲道:“伊人坊。伊人!伊人?”
嚴未央見他自顧出神。忙推他道:“表哥。如何?”
方初抬頭,疑惑地看著她。
嚴未央道:“清啞可是說了,你不能收我們銀子。這是互惠互利的事,用你的畫是給你臉面。你想想:將來我們伊人坊來往的都是內宅閨閣中一等一的女子,是何等眼光和身份!帶動你的竹絲畫售賣是一定的。依我說,你還要付銀子給我們呢。”
方初問:“她……郭姑娘真這麼說?”
嚴未央用力點頭道:“嗯。清啞說,你不該收我們費用。”
方初便微笑起來。
嚴未央半天沒等到他一句話,又推他。
他醒過神。忙道:“伊人坊將成為大靖獨一無二的店鋪,這是一定的。在這樣的鋪子中掛竹絲畫。的確有莫大好處。表哥定不辱使命。不過,這圖……可否容我稍作改動?”
嚴未央奇道:“郭姑娘做的圖,你還要改?”
方初道:“等我改過了你瞧了再說。”
嚴未央道:“你別弄壞了。”
方初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他也不多說,小心捲起圖稿,然後匆匆離開。
等下午,他又來了。
展開一幅朦朧神女圖給嚴未央看。
嚴未央看了納悶,問道:“這是你另畫的?沒改清啞的稿子?”
方初解釋道:“這改動不宜在原稿上動筆。我便作這幅畫給你瞧。若你覺得好,我會依照這思路,在編制竹絲畫時再做改動。”
嚴未央聽了,便細細觀看那畫。
那時,蔡銘也在旁,也一同觀看。
因道:“方兄這畫確有意味。讓小弟想想,其意何在。”
遂蹙眉深思起來。
方初淡定看著他,等他評析。
蔡銘以指叩額,喃喃念畫中題詩:“‘……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好個伊人!令人思之,慕之;追之,尋之;求之不得,思慕欲絕!水中央,夜未央……好!”
方初目光也迷離起來。
不是清啞的畫稿不好。
男子看女子,與女子看女子不同。
他畫的女子,優美朦朧,飄忽不定,觀者忍不住想要進一步探尋伊人,靠近伊人,親近她並傾訴情思,此乃“思之,慕之”。
於是“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追尋伊人,心情急切。
追尋不得,留下無盡的思慕,徒自悵然,遙望“水中央”,感受“夜未央”,無邊無際的水域,無窮無盡的黑夜……伊人在心頭飄忽。
凡詩詞、繪畫等作品,最重留白,其意深遠,留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方為上作。方初的畫藝並不出色,至少比韓希夷是比不過的,這一幅秀女卻將《蒹葭》一篇神韻畫出來了。而清啞的畫美則美矣,卻不具備讓觀者產生“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追尋伊人的渴望。
蔡銘抬頭,對方初笑道:“方兄此畫已深得《蒹葭》之味。我看伊人非‘在水一方’,也非‘在水之湄’,也非‘在水之涘’,而在方兄心中矣。胸有成竹,便是指的這般了。”
對於他的調笑,方初垂眸淡笑,沒有回應。
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