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馬古斯的條件,答應一定在當天把他領進邦斯的收藏館。這等於將敵人引入陣地的心臟,在邦斯的心窩紮上一刀。十年來,邦斯從來不許茜博太太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家門,家裡的鑰匙都由他自己保管,由於她對古董的看法跟施穆克完全一致,所以也就答應了。事實上,善良的施穆克把邦斯的這些寶貝當作小玩藝兒,為邦斯的癖好感到遺憾,無形中影響了女門房,也瞧不起這些古董,從而保證了邦斯的收藏館在很長時間內未受任何外人侵入。
自從邦斯病倒在床上之後,施穆克接替了他在戲院和寄宿學校的位置。可憐的德國人忙得只能在早上和吃晚飯的時間見他朋友一面,儘自己的努力勉強把一切事情做好,保住他們倆原來的主顧;可他內心痛苦不已,加上這麼多事,弄得他津疲力竭。寄宿學校的女學生和戲院的人從施穆克那兒瞭解到了邦斯得病的情況,見可憐人總是這麼傷心,於是常常向他打聽訊息;鋼琴家實在太悲痛了,連那些無動於衷的人也被打動,表示出同情的樣子,那神態,就像巴黎人聽到出現了最大的不幸。善良的德國人和邦斯一樣,生命之源受到了打擊。他既經受著自己的痛苦,同時也為朋友的病而悲痛。為此,每次授課時,他有一半時間都在講邦斯;他經常傻呵呵地中途停止講解,想起朋友的病來,連年輕的女學生也靜靜地聽著他解釋邦斯的病情。課間休息時,他往往怞空跑回諾曼底街,看看邦斯。半個月來,茜博太太儘可能地不斷增加病費的開支,託管的錢用光了,她連連告急,鋼琴教師驚恐不安,但他卻出乎意外地感到自己竟有勇氣強壓住了內心的恐慌。他生平第一次想到要掙錢,而這只是為了家裡不缺錢,當一位女學生真的為兩位朋友的處境所感動,問施穆克怎麼能忍心把邦斯一個人丟在家裡時,他像個矇在鼓裡的老實人,帶著純潔的微笑回答道:
“小姐,我們有茜博太太!那可是個寶貝!是顆珍珠!把邦斯侍候得像個王子!”
可是,施穆克一出門,這家,這病人也就隨茜博太太怎麼擺佈了。半個月來,邦斯沒有吃什麼東西,躺在床上,沒有一點力氣,茜博太太要鋪床,只得扶著他起來,讓他到安樂椅上去坐一坐。這樣的身體,邦斯怎麼可能監視住茜博太太這個所謂的天使呢?不用說,茜博太太是趁施穆克吃飯的時候去埃裡…馬古斯家的。
茜博太太回來的時候,德國人正在跟他生病的朋友說再見。打從她知道邦斯可能有一筆財產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她手下的這位單身漢,就像孵小雞似的總守在他身邊!她坐在床前的一張舒適的安樂椅上,用她這一類女人的拿手好戲,東家長西家短地不停地嘮叨,替邦斯解悶。下面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女人搖身一變,變得討人喜歡,很溫柔,心也細,總替人著想,以馬基雅維裡式的手腕,在老人邦斯的心中確立了自己的位置。
第十五章 看門老太婆的閒聊與手腕
茜博太太被封丹娜太太那一大卦的預言嚇壞了,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來軟的,用純粹為道義性的卑鄙手段,最終達到目的,讓先生的遺囑列上自己的名字。十年裡,她一直不知道邦斯收藏館的價值,如今在她看來,這不是整整十個春秋的忠誠、老實和無私的表現嗎,她只希望這筆雄厚的資本能得到兌現。打從那一天,雷莫南克一句金言,喚醒了這女人心中那條在軀殼中伏了整整二十五年的毒蛇,激起了她發財的慾望之後,她便用潛藏在心底的所有邪念餵它,下面,我們可以看到,這條蛇給她出的主意,她是如何付諸實施的。
“唉,他喝點什麼了嗎,咱們那個小天使?他是不是好些了?”她問施穆克。
“不好!我親愛的茜博太太!不好!”德國人抹著眼淚回答說。
“噢!您也不要太緊張了,我親愛的先生,有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即使茜博死了,我也不會像您這樣愁眉苦臉的。算了!我們的小天使身體結實著呢。再說,他以前據說很規矩的!您不知道規矩人壽命有多長!他現在病得是很重,這不假,可有我這樣照顧他,他會好的。放心吧,去做您的事,我來陪著他,設法讓他把大麥水給喝了。”
“沒有您,我真要愁死了……”施穆克說,一邊緊緊地握了一下他這位好主婦的手,表示信任。
茜博太太抹著眼睛走進邦斯的房間。
“您怎麼了,茜博太太?”邦斯問。
“是施穆克先生把我心裡弄得七上八下的。他在為您哭呢,好像您死了似的!”她回答道,“儘管您身體不好,但還不至於糟到為您哭的地步;可這給我影響太大了!我的天哪,我真傻到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