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高高的沙包上,李宇清下去了,方孟敖和馬漢山正站在上面!
歌聲漸漸歸於沉寂,無數雙目光望著方孟敖和馬漢山。
方孟敖將手伸向已經站在地面的李宇清:“長官,請將喇叭給我。”
“好,好。”李宇清的帽子被副官捧著,一手正拿著手絹擦頭上臉上的汗,一手將喇叭遞給了方孟敖。
“同學們!”方孟敖的聲音從喇叭中傳出,如此空曠。
無數雙期待的眼。
無數雙茫然的眼。
好幾雙複雜的眼:
梁經綸!
謝木蘭!
方孟韋!
還有那個特務營長!
所有的眼都不及另一雙眼那般複雜,百味雜陳,那就是遠遠望著方孟敖的何孝鈺!
方孟敖左手拿著喇叭,右手拽著身邊馬漢山的左手:“下面民食調配委員會的馬副主任有話跟大家說。”接著他將喇叭塞到了馬漢山的左手裡。
馬漢山已經完全被控,低聲問道:“這時候……這麼多人……叫我說、說什麼……”
方孟敖不看他:“就說請客的事!”
馬漢山只好將喇叭對到了嘴邊:“同學們……長官們……剛才……剛才,我跟方大隊長打了個賭……”
所有的目光都詫異了,人群更安靜了。
就連正在擦臉的李宇清也不禁望向了馬漢山。
馬漢山在喇叭裡喊道:“我輸了……我現在是來認輸的……”
說到這裡他又放下了喇叭,轉對方孟敖:“下面怎麼說?”
方孟敖:“接著說。”
馬漢山又對準了喇叭:“方大隊長說,輸了的今天要請在場的所有同學吃飯……”
人群又有些騷動了。
馬漢山知道,今天這個局面,落在方孟敖的手裡,面對這麼多學生,還有行轅的長官在場,只有胡說八道也許能矇混過關,乾脆昏天黑地喊了起來:“我跟方大隊長說,請這麼多人吃飯北平沒有這麼大的飯店。方大隊長說,那就給每個同學發一頓吃飯的錢。我算了一下,一個同學吃一頓飯怎麼也得花十五萬法幣,這麼多人吃一頓飯怎麼也得要三十多億法幣。三十多億呀,同學們!打死了我也沒那麼多錢啊。可我輸了,願賭服輸。同學們,你們把我吃了吧!”
剛才已經有些騷動的人群一下子又全都安靜了——這麼多人沒有一個緩過神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局面,大家都被馬漢山這一頓胡七八扯蒙在那裡!
安靜也就一瞬間,立刻有人帶頭髮出了怒吼:
“反對愚弄!”
聲浪又起:“反對愚弄!”
“反對迫害!”
“反對飢餓!”
“反對貪腐!”
“反對內戰!”
馬漢山這時竟想從沙包上跳下來,哪兒有方孟敖手快,又一把拽住了他,在他耳邊喊道:“安撫學生!”
馬漢山只得又對準了喇叭:“同學們請息怒!同學們請少安毋躁……”
吼聲更大了!
沙包下李宇清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白了!他今天奉命前來安撫,未能控制局面,已是十分鬱悶,突然又被馬漢山跑出來如此莫名其妙地火上澆油,不禁氣得發抖,對身邊的警衛隊長:“上去,抓住這個瘋子!”
警衛隊長一揮手,兩個警衛跳了上去,一邊一個架住了馬漢山。
馬漢山必須自救,掙扎著仍然將嘴對著喇叭:“方大隊長!這些話全是方大隊長逼我說的!同學們……方大隊長有重要指示……快歡迎方大隊長講話……”
這番話還真管用,首先是兩個警衛不拖他了,只架住他,望向了方孟敖。
接著,學生們又漸漸安靜了,無數雙眼都望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內心之複雜之彷徨之痛苦之孤獨,在崔中石被害後達到了極致!他知道自己組織裡的人就在這一兩萬人群中。從崔中石否認自己是共產黨那一刻起,他就在等著組織以其他的方式跟自己接上關係,但他的個性忍受不了這種等待。今天他既是代表國防部調查組逼迫國民黨貪腐集團給民眾一個交代,也是在給自己的組織發出訊號,再接不上組織關係,得不到明確指示,他就只能天馬行空了。
方孟敖從馬漢山手裡拿過了喇叭,他會說些什麼呢?
人群裡,有幾雙眼睛立刻緊張起來:
最緊張的是何孝鈺的雙眼。因為她的兩隻眼睛裡就站著孤